舒望抓了把头上的毛巾,掩住他洗完澡之后通红的耳朵:“傅老师,我希望你能幸福。”
傅知非哑然,舒望也臊不住,连忙松开手,匆匆说了句晚安就钻去房间里。
傅知非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红棕的房门上都能被他盯出花来,最后也说不清心情地笑了声:“小孩儿,什么也不懂。”
进去自己房里睡觉,分明是感到心满意足的。
这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舒望做饭,打扫卫生,明明像个隐形人,却一点一点渗透了他的生活,让傅知非从原本的孤独里品尝出一点不同的滋味,烟火气的滋味。
这才活得像个人。
最开始那几年从家里搬出来,傅知非傲性极了,他什么也不缺,金钱、名誉、能力、修养,他享受着孤独,却最终被孤独打败。
舒望说的那番话,在以前的傅知非看来,那就是空谈,家人又怎么样呢,人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就算是家人,不能理解自己那就不能理解好了,凭什么替他指手画脚地规划人生。
可就在刚才,傅知非发现自己的心境竟然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距离家庭太远,寡居得也太久。
傅知非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也觉得相处圈子应该精简有效率,他做着自由的工作,享受着孤独带来的自我实现的乐趣。
就像那本杂志里文章上所说的那样——“我从来以为,我们走在繁华里和我们走在原野上,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人都是孤独的。我一直以为我享受着这样孤独的自由,直到那一天——”
他遇见了舒望。
当外界压力不断打破傅知非给自己创造出的自由环境的时候,孤独并不与自由接轨,相反成为他和感情需求之间的阻碍,原本的肆意成为压力,苦于无处宣泄。
而后在某一个被酒精烧热了头脑的夜晚,碰见了一个主动献吻的热烈的青年。
点燃了所有隐埋在灰色孤独之下的蠢蠢欲动,身体和灵魂都是。渴求的、期盼着,能够有一个拥抱,把他从悬崖上抱起来,告诉他:“今天又是新的一天,而我站在你的身边。”
如果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没有前奏里傅知非家庭环境的因素作为铺垫,或许舒望对于他来说,只是雨天里屋檐下的一个小小的擦肩而过。
或许会有轻啧一声:这小孩儿长得真漂亮。
或许会有片刻的心动。
或许会有突然想要打破自己的孤单的欲望。
可如果傅知非的孤独是那么自在,这样短暂的欲望,或许也不过只是昙花一现耳。
诸多经历和心里路程的变化,纷繁复杂的巧合造就了一场邂逅,擦肩而过的时候勾住了彼此的手,转身,回头,对视,才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爱情。
爱是机缘之下萌生的片刻,只和两个人相视的那一眼、那一瞬间有关系。
情却是此后的纠葛辗转,将两个不同的人生拧在一起的过程,漫漫远修。这里面的牵扯,就不是两个人能说得清的了。
次日大早,舒望还是去了一趟欧蔓,他总要等到方蔓来了才好走。傅知非陪他一起来的,在旁边花店买了一束百合,放进前台的花瓶里。
两人刚进店门就看见了宋新,和赶着凌晨航班回来的方蔓。
方蔓的短发干净利落,耳上戴着漂亮的几何图形耳坠,还是一样张扬,还是一副恣意潇洒的模样,好像昨晚上在电话里抽泣的人像是个幻觉。
方蔓没有多话,舒望他俩来的时候只听见了一句:“你走吧,结束了。”
宋新遇见方蔓就像被装上了一个消|音器,昨天那个疯狂的男人也不见了,看着很是软弱。
他一直站着没有动,方蔓一直都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
小婷玩着消消乐,哼说:“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我们要开店营业了哟!”
宋新眼眶都红了:“蔓蔓,我已经和她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和我爸妈说过了,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方蔓很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说的我都听,行吗?哪次我们之间不是你拿主意?这次我也听你的好不好?”
方蔓抬头的时候自己也没忍住眼泪,仍旧是摇了摇头。
宋新隔着柜台去抓她的手:“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你都哭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蔓蔓,你就给我这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看了眼舒望的方向,傅知非立刻搭住了舒望的肩。宋新恳求方蔓道:“昨天我是头脑一热,我找不到你,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害怕,你不要离开我行吗蔓蔓?我求你!我真的求你!”
方蔓也就任由他抓了自己的手,眼泪里淡淡地笑了下:“从前很多事,都谢你。”
第42章 红酒,山庄,鱼
“什么叫好聚好散?朋友之间才有好聚好散, 恋人之间有吗?”桑野坐在他的豪车副驾驶, 手里拿着红酒,声音像戏剧一般的华丽夸张笑道, “有个屁呀!只有猛聚猛散吧。”
开车的年轻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儿, 样貌非常漂亮,桑野往他腿上摸了一把, 冲后头的傅知非和舒望笑说:“这就像两个星球撞在一起,怎么才能散,爆炸才能散啊!像我和林烝, 就因为一口红酒吵散了的, 那能叫爱情吗?哈?”
舒望看着桑野摸在金发碧眼腿上的手,撇开了眼。傅知非坐在桑野背后踹他的座椅:“能不能正经一点, 车上还有小孩儿呢!”
桑野嗤笑一声收回手,戴上墨镜,金发碧眼非常有眼力劲儿的开了敞篷,桑野从眼镜上边的缝儿看着舒望, 又笑了声:“你傅老师以前说他喜欢成熟稳重的, 不喜欢年轻人,觉得跳脱没意思, 你看看他现在,脸上就写着四个字——‘道貌岸然’!”
舒望瞧了眼傅知非,没说话。
傅知非又踹桑野一脚, 桑野回头看他说:“儿砸, 你这禽兽, 小孩儿都搞了,还不让我说。”
傅知非看着舒望肘搭着车门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伸手搓了把脸,内心非常之抓狂。
“哈哈哈哈!”桑野笑得夸张,拇指一顶早已开封的软木塞,瓶身往外一倾,红葡萄酒汩汩而出,在车速的带动下向后飘飞,泼了一路。
傅知非见状拧紧了眉头。
他为什么要和桑野说他和舒望的事情呢?!!
这浪荡的混蛋。
几个小时之前,桑野知道了傅知非要和舒望度假的事情,非要在傅知非耳朵边上逼逼,说他知道一个好地方,泡温泉,五星级,风情十足,还他妈就是林烝开的。
傅知非一听这个哪想和他来玩?桑野非说他不会惹林烝的麻烦他已经和林烝分手了,就是这地方真的好,而且他还有以前林烝给他的终身白金卡,来就免单。
桑野这作天作地的货,非常之不要脸,带着新晋小情儿,来前男友……不,前情人的温泉山庄,享受免单优惠,住总统套,泡温泉。
就他妈是来砸场子的。
傅知非果断拒绝。
谁知道没过多久舒望敲开傅知非的房门问他去不去温泉山庄泡温泉,一副眼冒星星非常憧憬的模样……
傅知非:“……”至今不知道桑野那货是怎么说服舒望的,可疑,太可疑了。
他原本想着和舒望去周边古镇玩上个把星期,采风摄影,看看小桥流水和白墙黑瓦挤成的青石板小路,清雅又自在。
谁知道舒望被桑野带跑了偏。桑野这人,浑身上下就透着一种气息,叫做“我作天作地反正有钱”。
温泉山庄依山而建,占地面积大,场面也气派,金发刷着桑野的白金卡去了地下车库。
舒望身后背着个运动包,看起来真就像个大学生,干干净净的,漂亮还酷。
傅知非拉着他问:“桑野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舒望摇摇头,神秘兮兮的就是不说,眼睛里倔着:“没说什么,他问我来不来,我就答应了。”
傅知非又不知道怎么说桑野和林烝之间那些混事才好,一时间有些哑然,最后笑笑说:“就这么想来泡温泉?”
舒望淡淡的“嗯”了一声。
傅知非觉得他有心事,一定有,想了半天想抽烟,想想又忍住了,低声对舒望说:“你知道这山庄是谁的吗?”
舒望:“谁的?”
“林烝,就是上次在医院陪着桑野的那个,”傅知非皱紧了眉头,“桑野爱胡闹,你别和他一起胡闹。”
舒望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下,笑得傅知非有些莫名其妙。
那头桑野和金发碧眼已经出来了,舒望看了他们一眼,勾勾手指让傅知非俯身凑到他耳边。
舒望掩唇小声说:“傅老师,你不觉得他俩分不了吗?而且我也没打算和他胡来。”
舒望说着话,看见傅知非的耳朵在热气里有点泛红,一时间想着桑野说服他的那档子事情,没忍住往他耳朵上浅浅亲了一口。
立时就感觉傅知非僵住了。
那头桑野喊着:“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黏人?”
傅知非缓慢直起身来,舒望看着他脸上无有任何表情一时间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