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玖走到李寻欢面前，对方却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李寻欢已不必看林仙儿；他早就知道对方是怎样的虚伪，怎样的恶毒。
被这么忽略，若是林仙儿本人在此，多半会十分尴尬。但穆玖脸皮一向很厚，此刻也不介意对方的冷然以待，只淡淡道：“先前多有得罪，望李探花原谅。”
“你要和我道歉？那么，你可曾对阿飞道过歉了？”李寻欢突然说道：“你不过害我一次，对阿飞，你却欺骗了他不止一次。”
穆玖一噎：他没想到李寻欢这般温柔之人也能如此直白。“我再不骗他了。”我只会害你们两个一次，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闻言，李寻欢抬头看了穆玖一眼：“希望你记得今日说过的话。”他脸上笑容很淡，眼神却是更冷：“若要满足你那想让男子为你倾倒疯狂的虚荣心，世间有千千万万男子可满足你；然而你若欺骗了阿飞……”
“我若毁了他，你也不会放过我，是吗？那李探花请尽管放马过来罢。”穆玖也开始微笑了。他会做一切事情来让李寻欢忧心、记挂阿飞，“过于在乎”常常会成为“喜欢”的前兆，而现在李寻欢的想法恐怕早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这也正是穆玖想要的结果。
“我猜你们已经谈完了。”阿飞走过来，先向李寻欢笑了一下，随即转向穆玖。他虽然听不见这两人之间的谈话、只能看到他们脸上的微笑，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二人心里绝没有看起来这么喜悦、交流也绝没有看起来这么和谐。他向李寻欢道：“说起来，金钱帮的人似乎在找你。”
“正是如此，”穆玖忽然坐下，眼神变得热切：“所以，李探花你若再遇到姐夫和小云，可一定要留心他们。姐夫他一直想结交上官金虹，又对你心有怨恨，只怕下次见你他便会设计陷害你。”
他话尚未说完时，李寻欢面色就已变了；李寻欢从来不喜旁人在他面前说龙啸云的不是，更不喜旁人谈起他与龙啸云、林诗音之间的纠葛。穆玖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一方面想要提醒李寻欢、另一方面想给李寻欢添堵，于是也表现得很不善解人意，完全忽视了对方那不甚愉快的表情。
“那么，我们也该提防着你了，”阿飞竟也开起了玩笑：“毕竟龙啸云是你的姐夫，你说不得也会住他一臂之力。”穆玖笑了一下，眼神却变暗许多；他轻声道：“你和他，是‘我们’？李探花遇上的麻烦，你都愿意与他一同承担吗？”
阿飞坚定地答道：“当然！”这坚定并非源自基情，而是源自他的本性：阿飞有他坚守的原则，也有他下定决心要去守护的友人，一旦下定决心，便会一往无前！
李寻欢本想说些甚么，最终却是放弃了。他看向阿飞，阿飞也看向他，二人相视而笑。
我还甚么都没做，却好像已经变成多余的人了。穆玖叹气，闭上眼睛与系统说道：“我要准备使用道具了。”
“阿飞你说的倒也没错，龙啸云的确是我的姐夫，我总要帮他的。”穆玖忽然出声道：“只不过，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所以，不会做得太过分。”
话音未落，他的手却已抬起！就在这瞬间，阿飞的剑也冲着他的手而来！
阿飞不知道穆玖打算做甚么；那个瞬间，他只想到，自己绝不能让李寻欢有事！
没有甚么人能比阿飞的剑更快，除了超乎常理的存在；比如，穆玖手中的那支全自动捆绑绳。
冷光闪过，剑尖已然沾血；诚然林仙儿轻功不错、穆玖也借着那轻功逃到了不远处一块巨石上，但他的手依旧被剑划伤。另一边，阿飞的剑已落在地上；他的右手与李寻欢的左手已被绑在一起。
未看清对方如何出手、也未见过这么怪异的武器，李寻欢与阿飞都不由得怔住。这时穆玖已在大石上站定，慢悠悠道：“我说了，我不会做得太过分，只是要削弱你二人的力量罢了。阿飞，你惯用的是右手，是也不是？既然阿飞你愿意陪他一起受苦，那我就成全你好了，你们总在一处，也可以好好叙一叙基情。”
阿飞不知道“基情”是甚么；他也不想知道。此刻的阿飞咬着牙瞪着穆玖，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他的愤怒一方面是因为林仙儿——对方竟然再度欺瞒了他！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自己：他知道两个人手被捆在一起会有多少不便，他本想帮助李寻欢摆脱困境，如今却连累了对方！
“别那么生气嘛，来笑一笑。”穆玖笑了笑，继续道：“我们下次见面，我会把那绳索替你们……”话未说完便已停止，而阿飞与李寻欢却又是一愣。
先前林仙儿还在那大石上面好端端地站着，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人却已从那里消失了！
阿飞眨了眨眼，似是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先前不还站在大石上？怎生转眼之间，便已不见踪影？”
“我从前竟不知他轻功这般好，果然是深藏不露啊。”李寻欢依旧笑着，眼中却有忧愁浮现。
“我只知道，自己果然是从未看清过他。”阿飞叹气：“现在，我们先把这绳索弄断罢。”
系统提供，品质保证；因此绳索缠得很紧，不能被蛮力扯断、甚至也不能被兵器砍断。他们二人试了多种方法，却都对这东西束手无策。多番努力尽皆无果，阿飞向李寻欢郑重道：“是我连累了你。”
“无妨，”李寻欢却似从不曾为此而担心一般，依旧面上带笑：“是福是祸，尚未成定论。就像林仙儿说的那样，我们之间还可以叙叙友情。”阿飞腼腆一笑，紧接着却又激动道：“可是，若上官金虹的人来寻你我的麻烦……”
“我们便一起面对，这没甚么。反倒是我的‘不幸’连累了你。”李寻欢宽慰道；似是为了给对方增加力量一般，他甚至握紧了阿飞的手——被动捆在一起的双手主动地紧握在一起。
“是，我们会一起面对。”阿飞微笑，随即眼中变得锐利：“下次我再见到他，可要试一试他的武功了……”
当阿飞和李寻欢离去之后，穆玖终于带着一身的草屑和泥土爬了出来。那两人皆以为他轻功绝世，来去无影，其实他有个毛的绝世轻功？只不过是穆玖脚底一滑，摔到了大石后面去罢了。
“这下总该可以了罢？”穆玖默默自问。
想让天生锐利倔强之人化为受，最好的办法就是消除他如此的资本。因此穆玖选择困住阿飞的右手，这样一来，阿飞那精妙的剑法使不出来，便只能让李寻欢维护于他；这样一来，其他事情都是顺理成章了。
第32章 多情剑客无情剑（五）
当阿飞与李寻欢联手，世间少有人能与这二人为敌；然，当阿飞右手被缚、剑法被制，那么事情便不能一概而论了。
且不说李寻欢了，单是阿飞就从未体会过如此狼狈的生活，被人追杀、疲于奔命——尽管他是被李寻欢保护的那个。现在，他们并排坐在城外一处山洞之内，洞外下着大雨；他们很幸运，因为之前在这儿歇脚的人们留了柴火，这让他们得以烤干自己的衣服并取暖。
虽然被淋得湿透、由身至心都十分疲惫，但阿飞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眼中放射出的光芒也依旧锐利。傲气与机警早已融入他的骨血，这让他即使是在狼狈不堪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这些特质。更何况……先前李寻欢保护了他，现在换他去守护对方了。
阿飞看向身边的人，表情柔和了一些，却掺杂进了更多的忧虑。他们二人一样，都已经两日不曾进食或是饮水，但李寻欢的状况显然比他要糟糕得许多；先前李寻欢为了保护他而不停与人动手甚至受伤，伤口未曾处理不说、又进了水，现在已然开始发烧了。
阿飞凝视着对方，心中一阵两难。他想唤醒李寻欢、撕了衣服替对方包扎伤口，又想让对方好好休息一下。正在这时，他听见雨声中混杂了脚步声，很轻、很迅速。他全身都因此而紧张起来，在看清来人之后不禁放松些许，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和冰冷。
穆玖站在洞口，慢条斯理地收起了伞。他一点儿也不在意阿飞的眼神，毕竟在过去的几个世界里他遇到过不少眼神厉害的男子，阿飞这样的青涩少年与西门吹雪、步惊云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火候。“别那样瞪着我嘛，李寻欢不是没有让你受苦吗？你们被姐夫的人围攻时，他打退了他们；荆无命找到你们时，他为了保住你的手臂，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很好的一课，不是吗？你总要知道江湖险恶、人心不古的，你该感谢我的。”
“我的确知道了，有些人是不能随便相信的。”阿飞依旧瞪着穆玖；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人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但阿飞依旧无法原谅对方的所作所为：“你若只害我一人倒也罢了，但你不该让李寻欢同我一起受苦。”
“我让他陪你受苦了吗？”穆玖瞪大眼睛，反问道：“现在被追杀的那人是李探花而不是你，难道不是他连累了你。”阿飞冷冷答道：“如我右手能用，我们便不会有任何一人连累到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