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如南这会倒是没什么眼泪了,他扶正弟弟的脑袋,突然把自己手里的棒棒糖塞到了孔如北嘴里,见孔如北怔住,便笑了,带泪的眼睛弯得很好看:“看,跟以前一样,只要有吃的就不哭了。他们说,这个叫棒棒糖,这是草莓味的,我觉得这个味最好吃……”
孔如北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埋在他肩膀上泣不成声。
“不哭不哭,弟弟不哭。”孔如南像小时候一样小声哄他,哄了几声见他还在哭,便唱起了山里的歌谣,这首歌谣是寿民村人人都会唱的,一般用在大人哄小孩的时候,老一辈的人说,这是一首有魔力的歌谣,只要唱了这首歌,不听话的孩子就会安然入睡,再调皮的小机灵鬼也会乖乖回家吃饭。
孔如南唱的是方言,安柏微听不太懂,但还是隐约听到几句。
“远处的炊烟袅袅,地上的花儿笑笑,月亮追着太阳跑,星星乖乖睡觉觉……”
安柏微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招来江朔,低声给他说:“祁修带回来的那两个人给俞风送去,那俩人都是未成年,我们这边不好处理,让俞风看着办。另外,等这边结束,你把孔如北和荣蜀的口供核对一下,检查无误后直接交给小文就行。我先带陆辙去医院。”
江朔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担心的目光往陆辙那边飘了几下,保证道:“是,安队。”
“行了,去吧。”
交代完事情,安柏微走到陆辙这边,陆辙还趴在桌子上,他都走到身前了也没反应,安柏微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轻轻摇了下陆辙,没反应,转过去一看,陆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过去了,脚下还有几滴已经凝固了的鲜血。
……
安柏微一动不动地盯着心电仪上的波浪线,不知不觉间就和陆辙重合了呼吸,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都酸痛得想要流泪。
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表,凌晨两点多了。
平常这个时候,是陆辙差不多要入睡的时间了。
联刑部离二院比较近,安柏微索性先把陆辙送来,自己又跑去人民医院把落在那的东西带回来,等他忙前忙后地收拾完,已经下午了。安柏微又跑去精神科找了趟杨乐佩,只不过今天他没有坐诊,也没在医院待着,安柏微本来也没什么事,见他不在只好自己回来,守在陆辙身边直到现在。
安柏微打开手机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他不常用网络即时通讯软件,有什么事都是电话联系,偶尔打开一次也只是办公事。现在快到年底了,联刑部即将迎来年终聚会,大群里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有许多艾特安柏微的,他都没理会。现在无聊了向上翻消息,才看到这些人都在讨论今年去哪里聚会,各分队队长都自报家门,邀请他们来自己城市聚会。这就跟申报奥运似的,申报成功了,就得花大价钱好一番布置。
只不过现在在群里活跃的都是各分队的队长,那些联刑部的高层基本没怎么说话,联刑部往上是联刑局,一般每年都是局长敲定聚会地点,然后通过加密邮件传达给各个处长,最后由处长通知到各分队队长。
而那些想趁机往上爬的队长,此时就开始在群里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的城市有多么美丽多么繁华,一个个都成了城市宣传词的写手,说得让人眼花缭乱不知所云。
安柏微翻了翻消息,那几个艾特自己的也没什么大事,他索性连理都不理,把手机关机扔在了一边。
他对这种大型聚会向来不感冒,还是看着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比较舒爽。
安柏微轻轻握住陆辙的手,温柔地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嗯,舒爽。
第56章 Chapter 56
孔如北、荣蜀等保卫处的事情告一段落,两人最后都去吃了牢饭,孔如南虽也涉及强|奸罪,但念在他与常人不同,最终被送去了精神疗养院接受治疗,一切费用都是安柏微给他报销的。
另外,对于韩少炜的追踪虽然还在继续,但能搜寻出来的线索实在少得可怜,或者说,根本没有。鉴于联刑部三分队人手不够的事实,安柏微最终把追踪韩少炜的任务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俞风,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俞风——这个韩少炜对陆辙有非分之想,具体怎么追踪他、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去追踪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在把手头上所有事都交出去后,安柏微前所未有的清闲,每天陪陆辙在医院里说说话聊聊天,时不时占点小便宜,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至于陆辙出院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虽然医生说陆辙还是需要静养,但他实在不想跟个七老八十的祖宗似的躺下任人伺候。出院那天,安柏微特意雇了个司机——戴小舟来开车,自己则翩然上楼去接陆辙,并从背后变出一束玫瑰花来。
结果就是陆辙面无表情地盯了玫瑰花一会儿,问了句:“真花假花?”
安柏微为了证明是真花,特意伸过去让陆辙摸摸手感,陆辙特别实在,每朵花都揪了几片花瓣,最后淡淡点了个头:“是真的。”
安柏微低头盯了会儿残缺不全的玫瑰花,干脆把花瓣都揪了下来,面不改色地凑到陆辙身边:“其实我就是买来让你揪的,玫瑰花瓣泡水很好喝。”
……
他们回到联刑部的时候,留守在部里的人正对着桌子上一张请柬大眼瞪小眼,见队长回来了,便自觉地往边上靠了靠。
安柏微提起请柬看了看,联刑部的标志是烫金的,整张请柬都泛着一种金属光泽,里面写着一连串的字,字体劲瘦漂亮。
“特邀联刑部下属三分队全体于十二月十五日晚上八点至墨城市山水会所一聚,届时请凭请柬入场。”
“这个字应该还是魏局写的吧,好看、好看。”安柏微对着字夸了一通,随后转头看他们,“谁知道山水会所的相关信息?”
他看了一圈,没人站出来,只好摊了摊手:“得,小舟买票去吧,等到墨城叫那边的人出来接我们……墨城是谁的领地来着?”
“……是风队他们的……”戴小舟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看安柏微。
安柏微眯起眼,脸上的笑没有褪干净,却再无半分笑意,他甩了甩请柬,口吻轻蔑:“原来是那王八羔子的地盘。”
安柏微的三分队所在城市名为雁北,雁北城是个老城了,看名字就知道这地方之前肯定有不少的历史典故。雁北临海,是个交通要塞,西边相邻的城市就是墨城,而刚才戴小舟提到的风队,风海客,就是墨城七分队的队长。
两队城市相邻,有些时候办案不得不借助对方的一臂之力,而矛盾就是从这里来的。联刑部和警察局一向界限分明,拨到联刑部的案子,查案人员都拥有比警察大得多的权利,包括可以将嫌疑人直接击毙的权利。风海客此人性格乖戾,不按套路出牌,每每在跟三分队一起查案时动手杀人,而安柏微向来遵循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不伤人性命的原则,两相碰撞,火花滋溜溜地冒。风海客嫌安柏微娘们唧唧,安柏微则嫌风海客疯疯癫癫像个杀人魔,两边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关系就僵在了中间,上不去下不来,一见面保准冷嘲热讽甚至动手。在去年乃至前年的时候,两人都在聚会上打了起来,联刑部的人动起手来可比普通人要精彩得多,一时也没人出来制止,甚至开开心心地竞猜谁能打赢,最后安柏微把风海客压着打到了桌子底下,七分队的人才出来把他们老大扶了回去。
而一听这次要去风海客的地盘上联欢聚会,陆辙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马上用咳嗽掩盖过去。
他还记得去年安柏微揍完风海客被魏局警告了,安柏微气不过,跟个初中生似的赌气连夜开车回家,一进家门就坐在沙发上不动弹,陆辙那时正在洗衣服,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安柏微不说,陆辙自然不会问第二遍,结果最后安柏微觉得委屈了,磨磨蹭蹭地挤过来跟陆辙一起洗衣服,借着洗衣服给陆辙吐槽那个杀人魔又跟他动手了,说了一大堆之后,陆辙抬手把白色泡沫糊在安柏微鼻子上,破天荒安慰了一句:“不生气了。”
然后安柏微真的没再继续生气了。
“行了,没事了,过几天咱一起去墨城。”安柏微丢下请柬,瘫在沙发上,“江朔给我倒杯水。”
“是,安队。”江朔小声应着,刚要跑去接水,却被陆辙一把抓住手腕。江朔错愕地抬头看了看陆辙,马上又低下头去,局促不安地攥紧拳头。
陆辙轻飘飘地看了安柏微一眼:“别欺负江朔,你自己没手没脚?”
突然被保护的江朔更加错愕地看了看陆辙,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他低声辩解道:“安队、安队没欺负我,安队这是在给我锻炼的机会……”
“放屁。”陆辙还是轻飘飘地说,“你去忙你的,不用管他,不喝渴死算了。”
众人一见队长和副队又开始掐架,一个个都灰溜溜地躲走了,陆辙瞥了安柏微一眼,安柏微不动声色地朝他使了个眼色,还眨了眨眼。
陆辙松开江朔:“对了,我找祁修有点事,帮我把他叫到大厅来。”
“是!”江朔竖着两只红耳朵走远了,一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刚才陆辙的那句“放屁”还在耳畔萦绕——副队哪怕是爆粗口也好好听啊——江朔怀着隐秘的小兴奋爬上楼敲响祁修的办公室门,“祁修哥,副队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