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周衡西心中默叹,不管是为了你大姐,还是为了你自己。
周衡西右手稳抱着陆流云,左手穿过他的肋下贴在他的背后安抚轻拍。他在幼年时失去父亲很没有安全感,在残存下来的模糊印象里,母亲就是这样哄自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跟陆流云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情共鸣。譬如患得患失,又譬如刻在骨子里的孤独寂寞,只有彼此才能把对方心中缺失的那一个空洞填满。
“现在的我比大姐幸运。”
只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陆流云悄悄把这后半句话给埋在了心底。
陆流云在周衡西的怀里蜷缩成一小团,纤长的睫毛像优柔的蝶翼,无声地在黑暗中来回扑闪,“周衡西,如果我……”
“没有如果,你是我的。”一个吻温柔地印在陆流云的额头上,他的额头痒痒的仿佛被羽毛蹭过。
“听到了吗,我的心跳声。”周衡西手里的拍子没有停止,一下又一下,温厚轻柔地落在陆流云的背上,“它在告诉你,我的态度很坚决,不需要太多的假设。”
陆流云伸出手紧紧环住周衡西的腰,身边这个男人的怀抱,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热源,也是他心目中最大的庆幸。
次日,大帅府来了稀客。陆元帅远在南京的将军女婿张褚文,秘密封锁了自己的出行消息,乘坐火车专列不声不响地抵达了天津。陆元帅跟这个年轻有为的大姑爷常年以来各自为政,互相保持着军事上的平辈关系,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碰面。
“爸爸。”沉默许久,张褚文主动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容容她回家的时候有没有提过我?”
“姑爷,我这个人话粗,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陆元帅坐在椅子上苦笑,“既然你们都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何苦还要再问这些有的没的。”
“我想当面跟她聊一聊。”张褚文敛着两条英气的长眉,安静垂下了眼帘。
“那等找到人再说吧。”陆元帅无力地抬起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容容昨天跟我吵了一架后,趁人不注意带着孩子偷偷走了。现在我也只能确定,她人还没来得及出天津。”
“什么!”张褚文闻言一惊,俊秀的眉头被脸上密布的阴云锁住,匆匆起身向岳丈告辞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陆家。
清晨,陆雅容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空荡荡的,睡在身边的琮堂竟然不见了踪影,急忙套上外衣跑出来寻人。她走出卧室,忽然听到二楼的茶水间里传来欢声笑语,摸到门边探头去看时,发现琮堂跟温香坐在小矮桌前,两个人手里各捏了一把纸牌。
“妈妈。”琮堂看到母亲欢喜地叫了一声,连忙放下手里的纸牌,跑上去抱住了陆雅容的腿。
“密斯陆,您家小公子好聪明呢,这纸牌上的数啊,教一遍就都认识了。”温香看到陆雅容来了,比着大拇指对琮堂赞不绝口。
“妈妈,琮堂知道打扑克不是好习气,我跟姐姐只在玩24点的算数游戏,没有往坏上学哦。”
琮堂被陆雅容教得很好,知道赌博不是好东西。因刚才被母亲看到自己捏了一把牌,故而有些心虚怕被误会,连忙开口辩解道。陆雅容见儿子小小年纪,已经很知分寸把握,不由得心中宽慰起来。
“密斯陆起来啦,夫人让我喊你下去吃早饭呢。”
小怜把琮堂吃的那份粥食端上了楼,笑盈盈冲陆雅容怒了怒嘴道,“放心,这里交给我们吧,我瞧您昨天没什么胃口,今天放开手好好吃一点罢。”
“妈妈你赶紧下楼吃饭吧。”琮堂乖巧地坐回小矮桌,夹了一只虾饺放到小碟里吹了吹,眨巴着眼睛对温香和小怜说道,“姐姐不用喂我,琮堂会自己用筷子。”
这一开口,软绵绵的小奶音便把屋子里三个女人的心全给融化了。
陆雅容把自己收拾清爽后下了楼,雪夫人正坐在饭厅里等她。长桌上摆着暖胃软糯的粥糕小食,很有养生的意味。
“我这家现在空的很,别的没有吃的却是管够,你可不要再来替我省粮了。”
雪夫人因为今天有场需要赴约的宴会,特地早起沐浴过。现在头发还未擦得干透,她带着发梢上湿漉漉的潮意,向陆雅容打趣道。
“好。”陆雅容含笑端起了碗,很懂她的用心。
两个丽人都是闺秀出身,受过大规矩的教习。食粥的时候很安静,并不发出“苏苏”的啜声,只用勺子细致地送入口中,指尖稳稳捏着边角,以防碰到碗壁发出脆响。
饭食一半,小怜从门外匆匆走进来传话。
“夫人,有电话找。”
“是真田先生来催请了吗?”雪夫人把碗放下,抬头问道。
小怜轻轻摇了摇头,飞快地朝陆雅容的方向看了一下,悄悄递与雪夫人眼色。雪夫人会意点头,对她淡然吩咐道,“你去说一下,现在家里正忙,我稍后会亲自回电话过去。”
陆雅容并不过问人家的私事,故此并不打岔,只低头安安静静地食自己的粥。
雪夫人饭后先行,走到卧室把电话回拨过去,听筒那端传来男人低沉客气的问候。
“夫人别来无恙。”
“张将军,当不起。”雪夫人低低一笑,接话接得十分自然,心中已经猜到张褚文必定人到天津。
果然下一秒,张褚文在电话那头应道,“张某妻儿叨扰多时,过于麻烦夫人还请您包涵才是。”
雪夫人不意外他能推算出那母子二人的行踪,横竖陆雅容的社交圈就那么大,再把天津的名单排一排,找到人是迟早的事。
“张将军言重了,有客迎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麻烦。”雪夫人并不急着顺他的话意,故意把重心拉偏去试探张褚文的态度。
“夫人,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请您让容容过来听一下电话?”张褚文深吸了一口气,话里带了恳求。
“我可以代您一问,不过接与不接,也她本人要愿意才是。”雪夫人把话说的很中肯,张褚文向她致谢称是后,耐心地拿着听筒在电话那头等待。
陆雅容人在楼下得到消息,微怔了怔,心里犯了难。她是不想再见他的,没想到这人如此执拗,竟将电话缠到了雪夫人这里,当真是烦透了。
思及至此,陆雅容唯恐挂了电话后,张褚文会直接找上门来叫人难堪,便用楼下的副机把电话接通,语气冷淡道,“张褚文,你不要太过分,既然已经和平分开,如今咄咄相逼又是何必?”
“容容,你若坚持避而不见,我是不会放手的。”张褚文虽然语气平静,话里的态度却是强硬固执,并不留给陆雅容回绝的机会。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陆雅容按捺住心中不快,闷声回道,“如此,我就跟你见这最后一面,让你看清事实好生放手,不用再来纠缠于人。”
张褚文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末了,语气和缓地答了一声“好”。
一个小时后,陆雅容坐上雪夫人外出的便车,去约定好的地点跟张褚文见面。下车前,雪夫人轻轻拍了拍陆雅容的手背,替她宽心道,“好好说清也罢,只不要再跟他置气,两败俱伤何苦来。”
陆雅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刚才往外随意一瞥,碰巧看到张褚文站在咖啡店门口等待。那人的挺拔身影蹿入眼帘,在她脑子里乱麻似的搅了一通,轻而易举地击退了自己酝酿良久的从容。
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心里不得过。
“容容,瘦了。”
张褚文看到她来便笑了,意欲上前牵陆雅容的手,被她脱身躲开。
“自重一点。”陆雅容垂下眼帘,忽略了他的示好,开口说道,“进去说正事吧。”
张褚文不介意她的冷淡,等雪夫人的车子开远后,把往咖啡店里走的陆雅容往怀里一箍,不由分说地把人带上自己的汽车,吩咐卫兵开车。
“你这人怎么回事?”
陆雅容见他如此动作,又惊又气,偏还挣脱不出去,情急之下手里一个耳光就扇了出去。
岂料张褚文早有防备,一把攥住陆雅容的手腕,在半空中截住这一记耳光,长眉一挑,俊颜逼近道,“容容,冤枉你是我不对,但你从不给人思过的机会,未免对我太过狠心。”
陆雅容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张褚文,就算跟我跳舞的,不是扮了男相的雪夫人又如何,这场婚姻本就是场交易,你到底在奢望什么。”
张褚文眉头紧锁按捺住心底的怒火,阴晴不定地看着她,直至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转头对开车的卫兵大喊道,“停车!”
一声急刹,车子停在国民宾馆门前,张褚文反扣了陆雅容的双手把她强行抱了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台丢了一卷钞票,直接从桌上拿了门牌号,自己上楼开房间去了。
“你这个疯子!”陆雅容被他压倒在大床上,吓得惊呼了一声,立刻开始奋力踢蹬,却反被张褚文驾起一条腿绕在自己的腰上,越发受制于人。
陆雅容受到这种折辱,眼里蒙上了一圈水汽,动作僵硬地别过脸去避开他的亲吻,紧紧咬住下唇。张褚文看到陆雅容这副脸色苍白的模样,把手停在她旗袍上的最后一粒盘扣前,没有继续往下动作,十分克制地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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