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逃开还是有机会的,但是甘栾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他说:“是与不是,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大腿一沉,原来甘岚现在才完全坐下来。一张稍显失落的脸,面对甘栾。嘴角没有弧度,但许是先前紧咬过,所以显得异常鲜红,与淡金的发尾一起,衬得人肌肤苍白。眼神低垂,似乎有些受伤——这是一定错觉——脖子上的刀还不离不弃地架着呢,他都给捂热了。
这个语调不常见。似有委屈,又挟带痴狂:“你不告诉我,我也总会找到她。”
“找到她,然后呢?”他问到,同时感到捂热的刀子擦出一点风,又停到他脖子上。
“然后——”歪着头,陷入思索的甘岚忽地眼睛一亮,就笑弯了眼:“当然是同她讲道理……”他的笑容消失了,如同点水蜻蜓振翅而去,水波匀开的一瞬亦是消逝。他的话语不带温度:“要她不能再霸占你。”
“甘岚。”听到这句熟悉的说辞,甘栾缓缓地笑了:这跟屁虫,学得倒挺快。一手扶住甘岚的腰,一手抽起其一条腿,掰过来撸顺了——这小玩意柔韧性不错——让人侧坐在他大腿上。甘岚有些发愣,甘栾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去跟你老师请假,生日那天,我带你出去玩。”
似乎还没意识到甘栾说了什么。两眼无光的甘岚喃喃道:“不、不是要跟女朋友约会。”
这笨蛋。甘栾又捏了他另一只耳朵:“那是骗他的。”伴着几声低低的笑。
“哐当。”脖子上温的刀总算落地了,将环住他的手抽到前面来,却见到一片血肉模糊。心跳漏了半拍,一瞬间好似世界极静极空,然后才在一阵耳鸣中渐渐缓神。
“你的手指什么时候割破的?!”歇斯底里。
“我不知道。”若无其事。
“你不知道?你以为你不知道就能无罪释放吗?!”
他掐住甘岚,似把这家伙握于掌心,和他大眼瞪小眼,竟无语凝噎——要疯了,他恨不得杀了这小疯子!但又不能!想杀!不能!让他死!但他死就是我死!
陷入狂乱,暴虐又痴缠。要他死要他生,如转醒坠梦般两难。
-虚实剧-
-完-
#下篇:清醒梦
#下章预告[伪]:
少爷的酷,是玄幻酷。
#下章预告:
方向标都进店了,曾经豪言过“因为你就是计划”的某人也不好再迟疑,只能继续跟进。他随甘岚进店,发现反而店内比较清净,门口看热闹的太多了,虽说他帽子墨镜口罩武装齐全,可一个人待在人群中,总是令他不适的。
第37章 清醒梦 其一
游戏里的角色有各种属性,红条是生命值,蓝条是法力值,这就像人类有多少体力,多少脑力一样。好比用“男、女”区分性别,我们设定人类有一种属性,这种属性是用“真、假”区分的;性别有区分,衣服因此分为男式、女式,那么,拥有该属性的人类,衍生出的事物,同是。比方说,“真人”说出的话,带有“真”的属性,“假人”说出的话带有“假”的属性。
那么,一个“真”的人,说出的假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有,一个“假”的人,说出的真话呢?
第一个问题,只有叶里回答了,他说:“那自然是假的。”叶靖笑了笑,甘岚则摇摇头。对第二问,叶里是这样答的:“即便是‘假’人,如果他说的话代表他的真心,那么那句话就是真的。”
“太天真。”叶靖点评到。甘岚则说:“我无法回答,因为这个设定本身有界限不明的地方,也就是陷阱:人类的‘真假’属性,和他们的‘真’话‘假’话,这里头的‘真假’并不确定是同一种定义。”
如果说,它们并非同种定义,那么,“假”的人说出的真话,即是“假”的真话;这里的“假”是何种“假”,根据已有条件,不能确定、自然也不能让那句真话蒙冤,这个“假”只能给那句真话套上一件晦暗不清的外衣,至于这件外衣如何界定,或者说,它有没有作用,它能让这句真话变成什么样,只有外衣知道。另一方面,假使真即是真,假即是假,那么“假”的人说出的话,永远都是假的。假的真话与假的假话,没有一句能真;因为墨池出离不了深黑。
“这个问题的确不严谨,但不影响你得出结论,事实上你已经得出结论了,不是吗?”提问者甘栾说到:“因为不管‘真假’的定义如何,答案总是殊途同归的。即是说,‘假’人说出的话,永远都没办法完全真。”所谓偏见,就像挡在眼前的有色玻璃片:“假”的人没办法有真心,说出的话也全不可信。
厨房就有医药箱。准确地说,在这所公寓,医药箱随处可见;因为甘岚是个受伤积极分子。可以说,从一开始,甘岚就是带着伤与甘栾相遇的。在那之后,因他本人失控或来自意外的伤口,也从未间断过。不知从前的甘岚是如何,但至少在他们相遇后,甘岚一直在叠覆新的旧的伤痕,这件事就像一种诅咒,除了坚信科学,对此甘栾毫无其他反抗之力。
毫不费力地托起甘岚,像摆放一只玩偶,把甘岚放到桌子上,让他坐好,再捉住甘岚受伤的那只手,低头辨认伤口。伤口在中间三指指尖上连成线,是刀的划痕,中指伤得最深,血迹沿着指节淌到手心,晕开细细的掌纹。前一刻还在用刀威胁人的疯子,为什么反倒伤了自己?再看甘岚,甘岚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由着他翻来覆去地检查。
“你是不知道疼吗?”他恨他就像恨一个无药可救的智障;尽管眼神清澈见底,但就是这幅无辜模样特别激怒人。
甘岚动了动嘴,哼哼:“没有感觉。”说罢要跳下桌。甘栾拦着他:“坐好,别动。”甘岚又扭回去了:“我不疼,其实这不是我的手。”
“又发什么病。”
“上次那个S星人跟我换了只手,说,这是他们星球保持联系的方式。”
“S星球还没放弃你。”
“自然,我毕竟是个人形怪物。”
这是病入膏肓了啊。但他同意甘岚,这家伙不是个人形怪物还能是什么……他看到甘岚举起受伤的手,小猫似的舔了舔手心。接着歪头细细品了会,低声道:“甜的。”他的嘴角蹭上点深红,像是伤口。他深黑的目光浮在空中。
在甘栾的过去里,常常有一个声音?或者说意识,会突然告诉他:“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你是一个人。”不存在其他人。所有与他人的对话、相互交流、仇恨、眷恋,都是假的,包括心跳也是;你已经死了,你长眠于“着相”。可是甘岚出现了,他托住甘岚受伤的手:血液、温度,都是真实的,看着那连成线的伤口,他的指尖甚至也隐隐有刺痛。
真实的……让他活着的。甜味。鬼使神差地,甘栾也低头尝了尝甘岚的指尖。冰冷……但迷人,迷人的香气。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太合适:他尝的是个活人的指尖。当他抬头的时候,甘岚正盯着他,眼尾怯怯地红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又不像委屈。这种目光让甘栾马上松开了手,所以显得很心虚,使他有些后悔。他辩解道:“你说是甜的,我尝……”一下不行啊难道很疼?话语被伸进嘴的食指截断了,反应不及,他下意识含住那个指尖,而甘岚的表情又让他不由自主吸了一口;一阵腥甜……疯了!
甘岚那难得有神的双眼亮得能发电,呼吸也急促起来,另一只手攀上甘栾的脖子,脸凑上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甘栾口中搅动的食指。“喂……你……”一说话,甘岚的手指探得更深了,与他的舌头纠缠起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甘栾拽出那根食指,左右不是,最后近乎狼狈地吞下嘴中蔓延的血腥气。不是……这到底在做什么?!甘岚“哎呀”一声,让脸退回到正常距离,目光炯炯道:“舌头……好暖……好软……”说罢,他也舔了舔,将嘴角那丝血痕舔干净了。甘栾是欲言又止,他要回答什么?!谢谢,你的血也很香很甜……?又不是吸血鬼!“我是人类!”这状况太不可理喻,以至于他不小心喊出声了。
“噢?”甘岚向后一歪,跷起二郎腿,托着下巴,配合演出:“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是人类而我不是,所以才……还是说,你们人类都是如此温暖的?”
“怎么,你很好奇?”他逼近甘岚:“还想试试其他人的?”在他灼灼目光之下,甘岚退后道:“不好奇。”甘栾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去拿医药箱。清洗伤口、消毒、分别给受伤的指尖细细缠上绷带,甘栾一边处理一边想:真是可悲,我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这件事直接导致他们二日后的出游多了一件累赘:医药包。临到出门,甘栾将这小包裹里的物什翻出来,消毒水、绷带、止血带、医用胶带、酒精片、创口贴、镊子、剪刀……一一细查,翻来覆去确认几十遍后,甘岚才姗姗来迟,脸颊晕着可疑的红润,眸子打光,笑意明显。甘栾冷着脸问:“你磨蹭这么久,对镜贴花黄的?”他并不生气,只是吐槽惯了。甘岚最会看他脸色,近来也自悟了几招对付甘栾的招式,知道甘栾的板脸多是花架子,最遭不住无赖攻势,便嬉笑着,半撒娇地推着甘栾往外走:“我错啦快走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