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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格 (Mine)


他的生活是一只不断追赶他的魔鬼,不停地叫嚣着要撕烂他,但一直没有。拿走的总是他身边的。如同被地狱的爪牙擒住呼吸,窒息临近、远去、临近、远去。他永远胆战心惊。魔鬼爱他又恨他。上帝戏弄他又爱怜他。他只能封闭自己,让紧张睡去。用昏沉救命。
总有一天轮到你。魔鬼说。
你将永恒。上帝说。
他们狼狈为奸。

忽然之间,甘显三人都望着甘栾。虽一直走神,但不难猜出这仨一致朝向他的原因。甘栾决定好怎么说了,便不急不缓,这是他与甘绪共有的优点。他说:“小叔叔昨晚对我下迷药,你们都看到的,他递给我的那杯牛奶。”
那三人神态各异,甘娴吓得瞪大眼,甘显满脸“哇塞!怎么可能~”拙劣得像偶像剧女N号的惊呼,甘绪没有表情。
“我想跟踪他,但跟丢了。于是改去医院。边优昨天去医院是因为我,当时我觉得头疼,开药时不小心刷了他的卡。”
甘娴捂住嘴:“那边优……”甘绪看了她一眼:“让他说完。”
真假参半不叫撒谎,叫说错。人类对于自欺欺人的依赖好比毒品的枷锁,于是,他就同上了润滑的机械,愈行愈流畅,口中的故事也越发完整而真实。
这很简单,当你和一个人同流合污,而另外一个人又不在场的时候,你就可以把所有错误归咎于对方的引诱。学车、半夜跟踪、夜不归宿,一切都是甘骁教的,他只是被邪教荼毒的无辜信徒。当甘绪的责怪让甘栾与甘岚平起平坐时,他就连无辜都跟上进度。他无辜得跟甘岚一样。
“昨晚我睡在医院,边优最后那通电话,估计是误接,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对了,我都不知道小叔叔在那个区有公寓,我以为他一直住家里,你们知道吗?”他没指望他们说真话,只是想借此转移矛头。
“我们也不知道。现在一切都不明确,而你,至少在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甘栾不是嘴硬之人,他不介意让话语漂亮的无懈可击,就像他嘴角的弧度一样令人安心。他说,好,让你们费心了。和平的时候,他是鸽子,把橄榄枝当口香糖嚼。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甘显说请进,于是进来一名学生模样的青年。他的头发非常黑,与他的眼睛有一样的光泽。他不合时宜地笑着。光洁的黑发在眉间开了小缝,露出墙白的额头,如光撕裂。他嘴角上抬,眼角下垂,画出的延长线恰巧在耳边交叉,整张假笑的脸恍如瞠开的独眼。
甘显迎上去,直搓手心:“你亲自来了,这太费心了。”
青年说:“哪里,应该的,职责所在。”他同甘娴、甘绪点头,仿佛平辈:“这件事需要我本人确认。”
连甘绪都起身过去了,甘娴肯定不会落后,她说:“那甘骁,那他……”
青年说:“死人自然是退出了。死的人,消失的人,睡着的人,丧失行动力的人——”青年朝一边歪着头,柔顺的黑发扫到一块,他的脸因角度呈现水滴形状,从额角至下巴都漫溢着笑:“都一样。”
这一偏头,青年似乎看到藏在阴影里的甘栾。他们交换了目光。
青年将视线挪回来:“没想到在他成年前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我到底无权干涉,也请各位保重。”
这句话无疑勾起那三人各自的心事,气氛忽凝重,仿佛他们都发现自己被□□瞄着,人人自危。青年绕过那恍惚的三人,走向甘栾:“你好。”他朝他伸手:“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他顿了顿,回头对惊异的甘显三人解释:“葬礼。”甘显走过来:“甘栾,这是……你表哥,叶靖。”甘栾本想站起来演一演,但甘显突然踢他的椅子,他便坐稳了:“……表哥?”
叶靖收起笑容,甘显又赏椅子一脚,仿佛有仇。甘栾稳如泰山,与甘绪一样坐姿优秀:“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甘显三人不知所措。叶靖便冷笑了,甘栾演得像甘岚一样无辜。两个无耻之徒。
“抱歉,接封邮件。”叶靖看着看着,倒收起表情:“酒厂出了点事,我得过去处理。”
甘显说:“好、好。”
叶靖手摆到甘栾肩上,对着那三人:“还要借一下表弟。”好似甘栾是他们的所有物。甘栾没表示,甘显说,我去不行吗?这孩子受伤了,说罢扯开甘栾的袖子。甘栾蹙了眉尖。叶靖表示甘显看起来年纪太大了,他需要年轻的。神神秘秘。甘绪说,甘栾情况特殊,我可以帮你找个差不多条件的。叶靖便真笑了:找他自然有我的用意。他跟着我,没事的。
甘栾忽然说:“我头疼,我要回去睡觉。”
甘显拍了桌子:“你就去吧!”

甘栾二人光明正大地一同走了,像常年私会的男女忽然领证,这比喻虽不合适,但恰如其分。叶靖趁空当消遣说了,甘栾:“……我为你的语文老师感到骄傲。所以,你费劲让我跟过来,是要去哪里。”叶靖说:“我刚刚看的是你的手机,你预估的没错,边优联系你了。”
甘栾的私人手机早断电了,今天早上才充上,昨晚边优联系了他的公开号码,所以才被家里人发觉。在来时路上,甘栾将私人手机交给了叶靖。因为他觉得,边优也许会偷偷联系他,让这部手机待在身边是不明智的。
“他在哪?”甘栾又说:“但我不能去见他。”
“他没让你去见他,但是……”叶靖见他要点开邮件:“我建议你现在不要看。”
叶靖开了天窗,黑发微微扬起,像懒洋洋的麦穗。头发随风不随人。叶靖问他:如果有两种生活让你选,你是想活得像梦一样充满可能性、幻想以及崩坏,还是想踏着平实的土地看每日朝阳,区分其间微乎其微的色差?
甘栾放下手机,开始剥糖,一颗一颗嚼碎,像把堵在心口的巨石都咬烂,他想,他说:“我不想最后,在梦里醉死,那代表我活着不明白,死后也不明白。”
“听雨声会让人昏昏欲睡,但淋雨不会。所以嘛,或许直接看到实物,会让你更有真实感。”叶靖的车滑到路边,放缓几秒,有人从车窗塞进来一卷纸筒,甘栾接住了:“这是什么。”他拆开纸筒,发现是档案袋。回想他们刚刚路过的银行标志,“这是边优存的?”
叶靖点头:“新鲜出炉。”
首先是一张出生证明,接着是委托监护协议书。上面都有甘岚的名字。
“……”
静袭过后,破开凝固的嗓音优美:“我在想,你刚刚问我的那道选择题。你是不是觉得我看到这些,会像发梦一样。”
叶靖说:“也许吧。”
“正相反。我完全清醒了。”
这两份文件的意义,像在暗室里冲洗的照片,慢慢显影,深红如雾笼罩,所有相片有了初始的颜色,那是赋予生命的血色;所摄之境是白昼抑或黑夜,要避光,才能呈现真相。被揭穿的,叫事实,被掩盖的,叫真相。
“他简直像礼物。”甘栾摊开那份出生证明,他摩挲那个名字,那个出生日期,仿佛它们有温度:“这是另一个‘甘修之子’。小我一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甘修之子’。”
他想到甘岚侧躺在他身边的样子:“我是魔王的俘虏……”他恨不得马上再见到甘岚。他就知道这个人会给他惊喜,就像一本厚厚的故事书,封面写着他的名字,是属于他的。他要第一个阅读。
父亲:甘修。母亲:边稚樾。委托书末尾也有两个人的签名,这意义非凡。他想到跪在墙角哭泣的甘岚,他马上不想再想。他当然不能全信,这几乎是他的人生准则。可眼下相信的意义已经不在。一切都不是定数,真相如何、甚至真不真,都不重要,重要是他要哪些真相存活。他正好有那份点拨江山的力量。
“看来我们想的一样。”
“嗯。”甘栾凝视着委托书上的签名,他不能辨明真假,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竟然让他觉得有趣。自从遇到甘岚,一切都像为他精心编写的拙劣诙谐剧,飘着可悲又可笑的肥皂泡泡,五彩而脆弱,虚假而真挚。“有这另一个‘甘修之子’,爷爷留在甘家的遗嘱就能推迟一年,他们要在我身边再等一年。而在曜城的遗嘱——”
“那是独独属于你的。”
“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了。”甘栾将文件装回档案袋,他凝视它,透过它看到过去:“这是谁准备的礼物?爷爷?爸爸?妈妈?还是他们合谋?他们的敌人是谁?我要一个个揪出来。没错,我只想到这些。我很失望。”
这个午后,他们飞驰在纪城,日头像挂在树梢的果实,远方的叶子遮掩不住,余晖刺眼。而甘栾,双目微阖,像被忧郁的藤蔓禁锢。
“我对自己很失望,叶靖,你能想到这步,无可厚非。可我为什么只能想到这件事?”
最寂寞不过是,不是被世人指责,不是被亲友抱怨,也不是自我对温度有感知,而是通过某次仓促间锋利的想法,察觉自己的血是冷的。
没有人愿意知道我真正的样子,他们都爱我的面具。每个人都是幻想家,在他们眼里,我有不同的容貌,那不是我的真实。没人愿意接纳我的真实,就像人类善待美和丑的不同方式。

#下章预告:
“不。”叶靖看着前路,嘴角平成一条线,忽然改变了语气:“我要说的是,伙计,那位老先生只是个满口翻译腔的糟老头子。”后座的人直打滚,巴掌啪啪:“真像!真像!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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