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接到电话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本能驱使，他听见龙放的声音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心疼就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追了出来，在看见独自坐在花台边的人时无限放大。
挺没尊严的。
都被人这么拒绝了，第一反应居然也没有想要不管他。当时他就知道，他这辈子彻底栽了。
不过他甘之如饴。
他不着边际地想，他没谈过的恋爱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酸酸甜甜，让人如痴如狂。
季青陪着龙放在花台边坐着，龙放一直也没把头抬起来，像是哭得有些累了，只想好好地趴在他怀里。
“要上去吗？”
“有人。”龙放蹭了蹭，闷闷地说。
“不让他们看见。”
季青带着龙放一块起身，给他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痕，牵着他的手往观影走。
这会儿正值午餐时间，观影大厅本就没多少人，也就两三个值班的，把饭菜打包到了岗位上。他们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结果被季青一瞪，立马收到信号，安静如鸡。
等季青和龙放进了电梯，他们才连忙拿出手机，在群里“啊啊啊”起来。
前台–小王：号外！二老板把大老板欺负哭了！
演员–何璩：真的假的？来来来，无图无真相。
演员–大雷：仙儿，你还真是永远奋斗在八卦第一线啊。你知道这是什么群吗？
演员–何璩：什么群？
季青：……
前台–小王撤回了一条信息。
演员–何璩撤回了一条信息。
前台–小王：不好意思，串群了。
演员–何璩：@前台–小王，你在前台是吧，等我。你完了。
演员–何璩：妈的，我说怎么半天没人回复。我还以为我手速又变快了。
演员–大雷：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眼瞎。
季青：你们很闲？
季青调好手机音量，然后就没再管它了。
他去给龙放倒了杯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转身的时候手指好像被人钩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龙放却好端端地坐着，专心玩着手机。
错觉？
季青捻了捻指尖，不太像。
他把热水递给龙放，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目前还看不出问题。
“饿了么？想吃点什么？”他问。
“不饿。”
与此同时，王克群吃完饭回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邀请季青继续聊之前没聊完的话题。
季青：“……”
这人俩眼睛长着出气的么。
季青觉得他很没有眼力见，聊天什么时候不能聊，非得挑现在！
龙放趴在桌子上，也戳起了仙人球，语气正常地说：“你先去，我又不会跑。”
季青：“……”
季青本来不敢走，他总觉得龙放给他的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他都这么说了，季青也不好勉强，万一人家想一个人静静呢。
龙放：“我一个人呆会儿。”
办公室的门刚一关上，龙放就把头埋在了胳膊里，在袖子上蹭来蹭去。
他发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想要季青时时刻刻都留在自己身边，最好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什么事都不要干，他只要稍微离开自己的视线都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太懦弱了！
他本来不是这样的。
他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像个累赘。
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一看不见他就会想起那几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哪怕他们相隔不过百米，他也找不到他。
他又气又委屈。
王克群也不是真那么不看事儿，主要是他手头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各项日程跟得很紧，也就这会儿有机会呆在公司。
“不好意思啊老板。”王克群挺不好意思的，刚在门口还犹豫了半天才敲门。
“没事。”
季青低头发着消息。
季青：@演员–何璩，打份饭上来。
演员–何璩：好的老板！倍感光荣！请问老板想吃什么！
季青：按剧组里的配，加个鸡腿。
演员–何璩：……
季青翻了翻报告，他早晨走了太久的神，都不知道对方讲到哪儿了，而且前头的看着还很没印象。
“我稍微概括一下？”王克群好心提醒道。
“不用。”季青不想再浪费时间，“你接着说，我回头再看。”
王克群便继续讲了起来。
没讲多大会儿，季青的电话就亮了起来。这回季青没敢耽搁了，屏幕刚一亮，声音都还没出来，他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
王克群被这手速惊呆了，他怀疑他家老板搞不好依然在开小差。
爱情真是令人不求上进。
季青听了半天，对方也没有说话，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时，对方却挂断了。
季青：“……”
真的很不对劲。
“我过去看看。”他站起了身，这时候龙放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依旧没说话，通了几秒钟又断了。
如此反复了大概有三次，季青觉着那边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便也不急着过去，随便靠在一个椅子上开始和龙放玩起了“接通——挂断”的游戏。
玩儿的次数一多，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他走回座位上坐了下来，在龙放挂断后及时拨了回去，对方很快就接通了，不过仍然没说话。但是这回没断。
季青松了口气。
他知道龙放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害怕自己离开。
那几十个没打通的电话，让他彻底失去了安全感。
……而他竟然还体贴地让自己走。
季青心都要疼出血了。
王克群看他又坐了回来，于是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
季青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王克群一句废话也没敢多说，三下五除二地做完了报告，也不要季青赶，自己就先滚远了。
季青推了下午其他所有的安排，回到了办公室。龙放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他可能是怕掉了，睡着了也很注意地压着。
季青在门口站了很久。
然后扯下自己的耳机，挂断了电话。
☆、第 33 章
安全感这个东西，来之不易，碎却碎得很痛快。
一段感情中，让对方离不开自己或许是让很多男人值得骄傲的事，但是季青不高兴，他想要龙放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因为害怕而死死地守着他。
他们可以不必时时相见，也不需要患得患失。喜欢不应该成为一种束缚。
然而现在这样……
这一切都根源于他让龙放没有安全感了。
季青一手揽着龙放，一边刷着手机，想找找如何挽救支离破碎的安全感，可惜百度的回答都是泛泛而谈，假大空得很，对他不太有实际的帮助。
就在他准备自力更生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东西，介绍很长，但他被标题吸引了——自从有了“它”，你的来电我再也没有错过。
季青一想，他不就要这个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因为电话破碎的安全感还得通过电话找回来。
于是，他点了进去。
他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往下拉，看得也非常认真，每个字都好像在说自己。
他足足看了有半个小时，最后总结道，能做出这玩意儿的人真是个天才，简直精准扶贫。
他不禁再一次感叹，世界之大。
科技改变命运。
他放下手机就抽了张A4纸，开始画设计图，细致程度堪比小龙人人设，画完后还对着光欣赏了一会儿，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把龙放吵醒。
他连忙放下手，小心翼翼地托住了龙放的头，然后把设计图发给了助理，备注“十万火急”。
助理：……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担。
明明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助理，为什么还要管老板的感情问题？
龙放醒过来的时候，情绪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大问题。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可以用睡一觉来解决，如果不行——那就再睡一觉。
“你在干什么？”
“啊？”季青抬起头，“睡醒啦？我在画画。”
他盖好笔盖，把一叠A4纸推到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龙放。
龙放低头看了一眼，整个人一愣。
每一页都是小龙人。
看得出来，季青的小龙人画得越来越熟练了，一颦一笑就好像是把龙放拍扁了贴上去的似的，就算不说也晓得他画的谁。
他也不追求什么笔法精湛，只求形神俱在，他认为所谓笔法，能述心中所想便足够了。
小龙人在听报告。
小龙人在玩手机。
小龙人在吃饭。
小龙人在睡觉。
以及……小龙人坐在花台上哭，面前站着一个人，朝他张开了怀抱。
今天阳光很好，连阴影都跟着有了光辉。
“以后每天发生的事我都把他画下来，这样就能记得你所有的喜怒哀乐。”季青说，“一个月里，如果你不高兴比高兴多，那就是我失职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