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 (对象异常)

　　里面传来男生专注唱歌的声音，我忐忑不安地握上门把手，想象着里面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画面，几乎想索性转身逃走。
　　我深呼吸后，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只是，似乎并没有人关心这个中途闯进来的人，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里。包间很大，我快速扫过沙发上的男男女女，角落里有一男一女正腻在一起接吻，有两个人正拿着话筒深情款款地看向屏幕，在看到梁立时，我的目光停了下来。他将酒瓶从桌上抓起，微仰起头喝了下去，目光短暂地投向这里。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后，转而跟身边的男生继续交谈，张开的右臂随意搭在靠背上。
　　我的血液开始凝固，余光突然捕捉到另一边伸出一只摇晃的手臂。
　　长发蓬松地盘在头顶，露出鹅蛋般小巧的脸庞，眼神兴奋而惊喜，我认出那是时娜娜。她的口型在说，"余秋哥哥！"然后急不可耐地指指身旁的位子。
　　我挪动开始变得沉重的脚步，逃也般快步走了过去，这才看到祝明山正坐在点歌台旁嘲讽地看着我。我侧过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你还穿着校服呢，我可以叫你余秋哥哥吗？"
　　我卸下书包坐下，时娜娜的声音也终于清晰起来。
　　"你叫我余秋就好。"
　　我扯了扯校服的下摆，对凑在我肩膀旁边的笑得甜美的女生微笑道。
　　"抱歉啊，擅自叫你来了。但是今天啊，阮沐可没法陪我了！不对，她以后可能都没法陪我了..."
　　看到我露出费解的表情，时娜娜接着解释道，"就是上次和我在一起的那个，高个子的女生啊，名字叫阮沐，性格可一点儿也不软呢。她是我的好朋友，坐在那边。不过马上要转学了。因为她爸爸工作的关系，她总是转学，之前也是初三才转来的。虽然还在同一个城市，但是距离变远了，我们的感情会不会变淡啊？"
　　"当然不会的。不过...你们，怎么没坐在一起？"我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那个女生就侧过身斜靠在梁立身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不禁开口问道。
　　"哈哈，她有更重要的事哦。你等会就知道了！"时娜娜故作神秘地笑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好奇地凑了过来，"刚刚还想问你的，你和梁立是不是吵架了？"
　　我怔住，垂眸抓了抓头发，"你怎么知道？"
　　"我想叫你出来，他同意我还很吃惊呢。但是以往提到你，他都是笑着的啊，这次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口气明显不正常。你好厉害啊，居然能让梁立有情绪，快跟我讲讲！"
　　时娜娜被挑起了兴趣，拉住我的手臂摇晃起来，前倾的上身几乎贴上我的胳膊。我下意识地看向梁立，凑巧和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
　　是我先避开了视线，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拘谨地握起松开，我苦笑着看向时娜娜，"是我的错。"
　　"如果闹矛盾了，就要主动解决啊，你跟他认错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道歉就好啊，然后再撒撒娇，给他点甜头就行。梁立心软的不行，很好哄啊。"时娜娜笑得爽朗，"你今天要好好放松一下，尝尝这个，我还没碰过哦！"
　　她说着，递给我一瓶已经起开的酒。我接过，-尝试着咽下一口，冰凉微苦的液体滑入喉咙，口腔里弥漫出一阵桂花香味。
　　"这个度数不高，味道也甜一点，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时娜娜靠了上来，胳膊搭上我的肩膀，靠近我耳边笑道。
　　"娜娜，谢谢你。但是我，没有和你谈恋爱的想法..."
　　我微微向后退缩，感觉胳膊上贴着某种柔软的事物，大脑混乱起来，怔怔开口道。
　　"不谈恋爱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啊。"她用手指勾了勾我的耳垂，笑得天真无邪，"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是你好像我捡回家养的小猫啊。看起来不喜欢任何人亲近，其实给点牛奶就会喵喵叫的吧。"
　　"喵喵...叫？"
　　我费解地重复道，实在不明白这个比喻和我哪里相似。
　　时娜娜放声笑了起来，用手背堪堪抵住嘴角，包间的音乐却突然停了下来。四下安静下来，她收起笑容转过头去，又迅速回头示意我噤声，兴致勃勃地再次转向前方。
　　那个叫阮沐的高个子女生微红着脸，迈步站到房间中央面对所有人，又冲前方勾了勾手指。
　　梁立站了起来，跟着走到她面前。
　　"虽然我一直避开不谈，想必你也知道，我要转学了，手续办好就走。走之前，我想把我应该说的话说清楚，毕竟以后就没机会了。"
　　阮沐低了低头，又鼓起勇气注视着梁立。
　　"梁立，我喜欢你。在接下来为数不多的几天里，你能跟我在一起试试吗，哪怕一天也好？"
　　一直保持安静的其他同学已经开始起哄，高声叫着答应她，答应她。
　　我只能看到梁立的小半张侧脸，他舒张的手指微微勾了勾，下颌收紧，似乎在等待喧闹的旁人安静下来。
　　阮沐走近他，试探地抓住他的指尖，目光灼灼，嘴上却只是笑道，"不行就算了，你快给我个痛快吧？"
　　议论声即将平息之时，我看到梁立缓缓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阮沐眉头微皱，表情像是要哭了一般，最终却笑了出来，紧紧抱住眼前高大的男生。明明是个高挑出众的女生，在男生面前，还是显得纤细而柔软。
　　我木然地喝一口酒，突然感觉这样的画面是如此理所应当。
　　"她的性格很要强的，说出这些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时娜娜将双手合十，嘴角浮出憧憬而欣慰的笑容。
　　在众人的喝彩中，阮沐红着脸仰起头来，含笑亲上梁立的嘴唇，重新搂住他的脖子。梁立站在原地，良久后伸出手来，自然而然地搭上她的腰际。
　　我想我知道这个动作我会这般熟稔的原因。


第二十八章
　　51
　　时娜娜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靠一口一口将冰凉的啤酒倒入口中，短暂地保持大脑清醒。她把话筒塞进我怀里，我摆了摆手，告诉她我想去厕所。站起身来，才感觉头有些发晕。
　　"别担心，一点点头晕不算喝醉。"
　　面对我的顾虑，时娜娜体贴地解释道。
　　我点点头，推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醉熏熏的男人从我身旁擦过，我连忙侧过身避让。
　　梁立和阮沐出去有一阵子了。
　　他们已经提前走了吗？那我还有呆在这里的必要吗？
　　我在心中发问，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并不是梁立邀请我来的，他只是顺便捎话给我。我的去或留，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想抬起嘴角笑一笑，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我推了推脸颊，顺着头顶的标识往厕所走去。
　　洗手台久违明亮的灯光下，我洗过脸后，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落魄得惊人。
　　如果梁立真的是个心软的人，如果站在那里跟他表白的人是我，他会不会答应呢？
　　但是我既不会转学，也不会离开，甚至可能在彼此成家之前，都继续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这样的我，他会不会答应呢？
　　我不向那个女孩那样勇敢，却比他更加贪心。我不想只是试着和他在一起，我不想在拥有之后品尝失去。
　　他不会答应吧。再心软的人，也是有底线的。更何况，他对我的耐心好像就要用完了。
　　我向前抽出纸张，却突然听到厕所里传来祝明山的声音。
　　"你们有点过分了吧，梁立可是脸都僵了。被阮沐知道了怎么办，干嘛替她做决定啊？"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知道阮沐今天要表白，几乎每个人都跑去求梁立。马上就要转学了，还要被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换成是谁都会难过死吧？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那是你难过。我觉得，阮沐肯定不想让你们这样合着伙骗她。梁立也是疯了，他不是有女朋友吗，竟然还答应这种事。"
　　"他有女朋友？他可全程没说啊，不是，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分手了啊？"
　　"他也是无意间给我说过一次，我也没见过啊，应该算认真的那种吧...妈的你们那么多人来找他，梁立那性格还能拒绝？"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还是无法挪动步伐，在最后一秒才猛得抽神转过身去。
　　入目是一大片胸膛，我直直地撞了上去。
　　"对不起..."
　　我快速鞠躬，侧过身想要抓紧时间过去，却被倏地抓住胳膊。
　　"你站在厕所门口发什么愣？"
　　我抬头，这才发现梁立皱眉凝视着我。他的脸色很难看，身上染着浓浓的烟味，眉眼间本来尽是疲惫，在看到我的脸时，明显愣住了。
　　"哥哥，你怎么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忽到他的嘴唇，我张了张嘴，后面已经传来祝明山的声音，"梁立？你怎么在这..."
　　我甩开梁立的手，现在只想立刻从他身边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梁立，你听我说，先别管他..."


第二十九章
　　52
　　等意识逐渐回到大脑里时，我已经从KTV跑了出来，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