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kiryuu)

　　他打开大门，不敢放下门上的防盗锁链。直到那两人靠近，出示了证件，清廷才伸长手放下锁链。他们表示只会在门口问话，不必进屋。这时，厨房中的堂羽也行至门边。
　　“请问是陆清廷先生吗？”其中一位警员低头向清廷问道，另一人则拿出笔记本记录。
　　“是的。”
　　“7月20日的晚上九点至十点，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
　　“无意冒犯，因为听说你是京小灵女士的同事，因此我们来调查一些事情。”
　　“她还好吗？”
　　“暂无大碍。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吗？”
　　“没有……我不怎么注意这种事……”
　　尽管清廷短小的腿部上盖着毛巾，两名警员依然瞬间明白了他残疾的部位，轮椅下空荡不见腿部。
　　“看样子，你应该与此案没有直接关系。”
　　询问人突然发出感叹，看见清廷身边站着的另一人，他却再次产生了疑问，“这位是？”
　　“他是我的哥哥，平时在家里照顾我。”
　　清廷的眼里充满了不安，这个称呼，他是第一次使用。
　　“稍微有一点眼熟。”敏感的男人像是记忆波动，二人耳语了几句。
　　“怎么了吗……”清廷垂下头自问。
　　“前天晚上在遇害人所在绘画教室的巷子口的监控中出现过他。”两名警员在确认某件事后，语气也变得严肃。
　　“是吗？”堂羽眼神毫无波澜，清廷则讶异地张大眼。
　　“大概是因为他长得比较英俊，令人印象深刻。”
　　“这可不是夸奖。”堂羽嘲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一点问题想问这位先生。”
　　清廷默认首肯。他们首先询问了堂羽的名字。
　　“7月20日晚上吗，我和他都在家中。中途外出买过一点日用品。”
　　“大概是几点？”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九点过回到家。”
　　“出去了多久？”
　　“40分钟左右。”
　　“是乘车吗？”
　　“当然是步行，走到最近的生鲜超市逛了逛就回来了。”
　　堂羽回答得十分流利，几乎不带任何的犹豫。
　　“是这样吗？”警员仍然带着一丝疑惑，可是不得不承认，堂羽的态度是相当真实的反应，不像是提前策划的回答。
　　“嗯……那天买了好多东西，小票应该还在垃圾袋里。”清廷抬头轻声道，大概是想说，他能把小票从垃圾桶中翻出来。
　　询问员对记录员笑道：“说不定是你弄错了，回去再好好看看监控。”
　　“可是亲属的证词不能太相信吧。”他细声嘀咕，被在场另外三人听得很清楚。
　　“我们的怀疑应该建立在证据之上。”
　　堂羽抱臂看着对方：“那晚我去超市有监控，应该会拍到我。”
　　两名警员离开了，堂羽一路送到门口，锁上铁门再回来。之后清廷一直惴惴不安，进餐时间也没能掩饰自己的忧虑。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堂羽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会出现在监控里…”
　　堂羽的声音变得喑哑，“你在怀疑这事是我做的？那不过是拍错人，或者是他看错。”
　　“我不知道。”
　　清廷垂下头，放低声音，“既然警察都找上门了，说明你我都有嫌疑，我们有资格被怀疑。”
　　“他们只是例行调查，况且，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堂羽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发生这样的故意伤害案应该出自健全人之手，清廷无从反驳。即便知道警方是惯例调查，想起高中时的往事，他心有余悸。
　　“为什么我身边的女性总是遇见这种事？高中时也是。”
　　“因为这个城市并不算安全，会发生这类巧合很正常。”
　　清廷握紧拳，不甘地想：“巧合会正好都让我碰上，不觉得奇怪吗，在你没有回国前，一次…也没发生过…”
　　堂羽仰着头冷言道：“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些事与我无关。”
　　他忍住了暴怒的心情，当然不会承认曾经有些事和自己的联系，眼下更令堂羽在意的是如何解决Dylan丢下的烂摊子，拿回自己的财产。
　　他打开手机短信，Dylan与Percy联系僵持在上一次的分别后，如果Dylan存心不想解决这件事，只能由自己出面。说不定Percy也在等待和堂羽好好再谈一次的机会，并没有离开J市，况且房屋租期到下个月底才结束，Dylan已经付清了，他没有必要搬去别的地方。
　　晚饭后，堂羽把所有碗筷堆在厨房，进入浴室冲了凉。出来之后，并没有换上平时的家居服，而是穿着即将外出的干净衣服。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清廷坐在客厅里焦急地看着他。
　　“我还有一点事需要外出，今晚大概不会回家。”
　　“如果有警察再来，我该怎么说才好？”
　　他仍对眼前发生的案件耿耿于怀。
　　堂羽不耐烦地安慰：“警察不会再来，你大可放心。”
　　他打电话到公寓的座机电话，对方接了一次后便气冲冲地挂掉，堂羽更确信Percy没有搬离。在天色彻底暗黑之前，他驾车来到公寓楼下。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来到此处，大概也是初次以正常姿态出现在这具身体中与Percy碰面。不知为何，他和Dylan喜欢的类型大相庭径，他不爱与个性强烈的人相处，会难以应付，Dylan反之，明明他们的个性并没有差的太远，连清廷也分辨不出他们的区别。
　　堂羽来到二十三层，他脸上保持着沉静柔和的表情。
　　“滚出去。”
　　打开门看见来访者后，Percy张口大骂，毫不留情地想要关上门，奈何堂羽先一步跨入房间。
　　Percy会在Dylan面前发脾气，堂羽预料到这一点，因此没有反驳，即便他内心在反感，他还是伪装出Dylan那样和善的面孔。
　　“你不欢迎我出现吗？”
　　“上次说得够清楚了吧。”
　　“你在收拾行李准备走人？”
　　屋内堆了两三个行李箱，还有随行旅行包，但该整理归纳的物品仍然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Percy厌烦地把头转开，背对着他道：“我没有理由呆在J市，这里又不是我的故乡，不过是一个连旅游的价值也没有的地方。”
　　“你的故乡在哪？”
　　“我没有故乡。”
　　Percy神情黯淡着，“跟你一样，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所以最初才会互相抱在一起取暖，Percy承认，他有那么一点点迷恋上这种身体慰藉的滋味。
　　堂羽下意识地脱口：“你误会我了，我有家。”
　　Percy立马激动地提高声音：“我说的不是和你，是Dylan。”
　　堂羽微微一愣。
　　“你不是他吧。”Percy撩开头发好好地看着他，“你来这里是想要干什么……”
　　原来对方早就有所察觉。
　　这一点，此人比清廷敏感的多。清廷从来分不清他们的区别，他只会做出堂羽阴晴不定的结论。
　　“从我身上，你想得到什么呢？”
　　Percy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堂羽随着他走入客厅。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他。”
　　“你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家伙，你自己感觉不到么。”
　　如果人类的身体上有一种叫弗洛蒙的东西，他从堂羽的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排斥。
　　堂羽以为那是一种语气上的差别，被识破后，他索性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看见桌上花色的钱包里夹着登机票，他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喂，等一下！”Percy生气地抢过机票，那一瞬，堂羽举高了手，机票仍在自己手中。
　　“奥地利？”他抬头看见上面写着的目的地，“你买了去奥地利的机票，而不是纽约。”
　　Percy身体僵硬着，默不作声。
　　“田鼠庄园。”堂羽格外冷静，说出那个地名，他想看看Percy的反应。
　　“是啊，我要去办理违约手续，一堆烂摊子！”
　　“并没有违约，Dylan支付过定金。”堂羽轻微俯视他，“为了在田鼠庄园定居，你将Dylan的资产汇入奥利地银行，这次回去，是想以欧元取出。”
　　他诧异地看着堂羽。
　　“我认为我会贪图他的那一点钱么？”
　　堂羽坚定的神情似乎是在肯定这句话一般，Percy沉下脸。
　　“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但我要Dylan和我谈。”
　　“和我谈也是一样。”堂羽强硬地说，“你没有理由回避我。”
　　他使力抓住Percy的手臂，Percy的脸涨得通红。
　　“放开！你弄痛我了！”
　　堂羽只用单手拧着他的手腕，便将他带到沙发上，俨然一副妄想侵犯的模样。
　　“啊！”
　　Percy推拒道，“啊……啊……陆堂羽，你这个混蛋……”
　　片刻之后，堂羽并未继续下手，而是先将那张机票撕得粉碎，刷刷的声音令Percy安静下来。但凭堂羽的体型，可以将Percy完全制伏，就算挣扎也是无果。Percy像受伤的小猫一样在沙发中蜷缩起身躯。
　　“机票的钱记得还给我。”
　　Percy低声说道。
　　堂羽保持理智，稍微扬起眉：“那么Dylan的那笔资金，你打算什么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