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kiryuu)

　　“怎么会这样……”
　　“我会让律师去调查清楚，不会平白无故让你饱受这种遭遇，更不可能还钱给她。”
　　“你刚才把舅母气走了，万一她没什么错，她对我会有成见的。”清廷始终对舅舅一家怀有感恩之心，他无法想象他们内心如此恶劣，竟然盘算走他那么多的财产。
　　“若真是我误会，我会去赔罪。”
　　“她说的没错，你走了以后，一直是他们照顾我，如果没有舅舅和舅妈，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们还帮我处理债务的事。起初，我住在他们家，他们请人照顾我，每天也是一起吃饭，我经常把家里弄得很脏很臭，他们都没有嫌弃，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上，他们捞取一点好处又怎么样呢。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对不起。但这笔钱非同小可，不是一时照顾你就能一笔勾销。”面对这一双哀伤而空虚的大眼睛，Dylan蹲到他的轮椅前，“以后我会尽力照顾你的，行吗？”
　　“啊…”清廷失措地看着他。


第三章 ——回到过去的家 4
　　作者：kiryuu|发布时间：2018-12-14 10:52:57|字数：3373
　　4
　　现在情况已然不同于当初了，清廷不再是生活不能自主的废人，经过十年的恢复，已经能够自理一部分生活，总不会上厕所还要人抱着他，给他擦干净。他可以自己移动到卫生间，再撑着身体坐上马桶，即使还是需要有人抱着他，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麻烦，还可以先装上义肢再移动，只是戴多了会很疼痛，清廷一直把义肢放在卧室。
　　考虑到情况有变，Dylan才会许诺。自己真不是个男子汉，Dylan苦笑，内心一直挥之不去的罪恶感恐怕也是来源于此。他逃避的责任让那个刻薄又狡猾的舅母都瞧不起他。正是基于这一点，她责骂起人来才理直气壮。在她眼中，陆堂羽只是个没有责任心又薄情寡义的男人，她这个舅母才是费心费神的仗义亲戚。
　　十年前，Dylan的心力也是在这些琐碎的护理工作中消磨殆尽，不可能为了照顾清廷而牺牲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更不容许自己和一个残疾发生非同寻常的情感，一切都要遏制在那一刻。纵然他的里人格和他要对着干，他最后还是占了优势，取得了先机，这就说明，自己才是正确的。
　　当天回到陆宅看过后，清廷情绪低落，更多的原因是由于得知舅母捞取他财产，大受打击。所以他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租赁的小屋，什么时候搬到陆宅还要再考虑，不过所幸，他答应会在证据方面帮忙。倒是Dylan懒得再花钱住酒店，就住进了陆宅。
　　次日，Dylan便着手收集房产抵押的记录，尽管时隔十年，查起来也不难。舅母不会不求回报地给予物质上的援助，其中必有蹊跷。到了晚上，他还是回到陆宅休息。这一天没有去清廷的小屋打扰他，如果他不打算再住过来，房子也必须要处理掉。
　　可在内心深处，Dylan希望清廷能够住回陆宅，这种奇妙又愧疚的感觉他无法用言语描述，总之，哪怕是为自己的过失而负担一点责任，他会多几分心安理得，那他势必会这样做。
　　不过令他更感到不妙的是，回到J市后，那时不时蹦出来的侵占他身躯的人格要比从前出现得更频。好在事情已经向‘陆堂羽’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他可能因此变得很松懈，便没有强行占据身体。
　　“事情已经掌握足够证据了。”Camus打来的电话中，漫不经心地说道。
　　进展顺利的原因，是由于他们先前便联系到了陆宅抵押出去时的第一任主人，也就是那位姓林的老头，还有他的儿女，他们都原意提供当时详细的资料，他们获得陆宅的同时，还拿走了陆哲泓的古董与藏品，虽然非是价值连城，总共加起来的数量也足有几百万，而其中还有不少古董，是由姜艋带走，那本应该也是属于清廷的遗产，他怎么会如此不留心地让人占有呢？
　　最终抵押的价格，的确是一千二百万有余。签字、印章都无误，连下一任出售陆宅的记录都在案，看起来是保存了十年。
　　Dylan再次约见了姜艋夫妇。摆出证据，夫妻无力反驳，早已没了当日的气焰。
　　“舅妈，舅舅，请看。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些钱应该都在你们手里。你那天来我家，告诉我抵押了四百万多，你是口不择言了吧。”Dylan微笑着说，二人看见堂羽和他的律师都是高大健壮的男人，他们夫妻畏缩不已。
　　邱美竹发现一切对自己不利，说话也是极度小声。本以为她的计谋可以瞒一辈子，凭清廷那样笨、又不方便行动的人，不可能再追究，更是奉他们为大恩人，不料堂羽的出现果真打破的一切宁静，纸包不住火的事终究要败露了。
　　“堂羽。是我们弄错了，那么，之前我说的那份账单，你们就别管了，我不要你们还。这笔钱也一笔勾销吧，反正这大部分的资产，都是张罗清廷的事。”
　　“但愿是搞错了，我会和律师想一个办法处理。”Dylan和在场的Camus对视了一眼，邱美竹也怯生生地偷望他们自信的眼神，该不会真有什么罪孽要降临在自己身上吧？她打了几个哆嗦。
　　“你看看账单呀，堂羽，我们给清廷真的花了不少钱。贪他一点好处也是应该的嘛，他一个残疾人，拿着那么多钱也没地方花，你说他也不可能出去旅游呀。”
　　邱美竹小声又胆怯地说。
　　这几句话触怒了Dylan的神经，他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感觉到另一个人格的思维也在狂乱地波动着。
　　“我知道，所以我让律师介入处理，你们不介意吧？”
　　姜艋先摇了摇头，再用胳膊碰碰妻子，让她也首肯。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局面了，先妥协再额外想办法。
　　“放心，舅妈。你对清廷有恩，他不会刻意害你，我也不会。”
　　邱美竹唯唯诺诺地点头。
　　堂羽来谈判的态度温和，没有前一阵子回国初见时的强硬与独断，他们夫妻没陷入紧张的局面，但也足够让邱美竹出一身冷汗。
　　“贪了那么多钱，却装作无事发生，这才是财产侵占。”Camus打趣道，一面整理起资料。
　　“话不是这么说，我回去以后问问清廷的意见，他如果无法承受这一切，起诉他们也是在所难免。”
　　“一般来说，不需要控方，只要以检察官的名义起诉也完全可以。他们这样的行为已经危及到了某层面的社会安定，以金融的角度来看，他们犯了大罪了。”
　　“你怎么说得如同商海通牒似的。”Dylan似懂非懂地点头。
　　和Camus也分道扬镳后，Dylan接到了Percy的电话，他想租赁一处海景房，要动用Dylan的资金。Dylan无法不同意，Percy为了陪他在J市跟进案件，牺牲了许多。
　　“你打算住在你老家吗？不想住在海边？”Percy如是问道。
　　“等你定下来吧，这几天我还是会在陆家居住。”
　　“糟老头子。”
　　“什么？”对于那小声的调侃，Dylan无奈地笑起来，“形势所迫而已，你别总是任性。”
　　“那是陆清廷的家，你邀请他住回去，你们就要住在一起了。”Percy不满地说道，他这样的口气简直是怀疑情人移情别恋。此前，Percy从未设想过围着他转的Dylan会有朝一日再会他的旧情，更是不知道生活中出现情敌时该摆出什么表情。
　　“你不用这么急着瞎猜，他还没有搬来。”
　　“那么，你今天过来和我一起看看这边的套房。不许放我鸽子。”
　　在他的警告后，Dylan正想回答，却被一阵头痛干扰。
　　电话摔落在地上，里面不断传来Percy焦急的询问，最终他捡起电话，在Percy赌气的责骂中挂断。
　　打开挂有湛蓝色蜡染门帘外的铁门，清廷将轮椅往后退，让出一条通路。是堂羽造访，可他不吭一声，脸上还一副“怎么不说点话欢迎我”的神清，清廷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我来是想告诉你，邱美竹在帮你抵押房产的时候，捞取了至少七百多万。”进了屋，堂羽打开室内的灯。已经接近华灯，屋里还一片昏暗，不会是担心电费超标吧，堂羽故意踩出沉重的脚步声，径自入座，旧式沙发的味道让他闻着不舒服，如果清廷能尽早搬离这里最好。
　　但清廷傻傻地跟没听见他话一般，茫然停驻在门边，轮椅悄然无息，没有滑动。“七百多万”这样的字眼，他还没法消化。
　　“你已经听见了吧？”堂羽侧脸看着清廷，“我会起诉她。”
　　“这么严重？有律师函吗……”清廷这才发声。到了此时，他不得不相信，这事千真万确，不容怀疑。
　　“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堂羽点起一支烟，“把你吓到了吗？”
　　想到舅母捞了这么多钱，他浑身一阵寒冷。
　　清廷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愿相信。沉默几许后，堂羽开口道：“我要喝水。”
　　“嗯，我去给你倒。”
　　屋内这才响起哗哗的轮椅声，清廷移动到了厨房里，取下一只给客人用的玻璃杯，洗干净又几经擦拭，大概是几乎没有人来过他的家，所以连矮柜里的杯子也布满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