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kiryuu)

　　“你哪天有空？我尽快接你去陆家看一看。”Dylan站起身，倒也谈不上是自讨没趣地离开，因为事情还有转机。
　　“明天就可以，我会请假。”
　　“那么我拜托William一起过来接你。我先走了，点心记得尝一尝。”
　　Dylan特意去了一趟进口零售商买的点心，他希望清廷能好好品尝。本来Percy建议他送手表、领带、定制西装，Dylan都否决了。想必清廷用不上，他并没有什么机会打扮出门，送吃的是最实在的办法，如果清廷不吃着实可惜。
　　正要离开，房间大门竟然传来咚咚用力的敲门声。
　　“有人来找你？”Dylan转头问。
　　“嗯，我去开门。”
　　“我来。”Dylan先一步走到门边，通过猫眼，看到屋外站着一名女性。
　　或许是清廷的朋友，至少她身形娇小，扮相很年轻，不像是坏人，堂羽没多想便打开门。
　　“表哥？”门刚打开，女孩也看到了Dylan，“你是……”
　　她没料到会是另一个人开门，也许是Dylan长得高大英俊，她忽然红起脸。
　　“这位是小柔，她是我表妹。是舅舅的女儿。”清廷通过门缝就看到了女孩的身影，在屋内解释道。
　　舅舅？Dylan左思右想才想起，他们的确有个表舅舅姜艋，此前“陆堂羽”还去找过他。
　　“你好，我是姜书柔。”女孩伸出手，Dylan有力地握上去问好。
　　“我是陆堂羽Dylan，也算是你的表哥。”
　　“是你。我很久以前听爸妈提起过你，说你在美国。”她点点头，又看着清廷，“表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小柔略微想埋怨清廷，若是清廷能提早告诉她堂羽回国，她也不至于不打扮就过来找他。
　　清廷的轮椅滑到门边，Dylan便让出一步，站在屋内的一角，看看他们有何事要谈。
　　“你怎么了？”清廷问道。
　　“不是发了短信给你吗，你没回复我。”姜书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你不是拜托我顺便把你的画拿走，帮你放在咖啡厅展出吗？”
　　“谢谢。上回那几幅卖出去了吗？”
　　“没有那么容易卖出去。”姜书柔大摇大摆地走进房子，坐在沙发上，“我赶过来已经累得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会。”
　　她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喝。
　　“咖啡厅的生意也越来越差。”姜书柔自言自语道。
　　“我知道了，不过我手里暂时没什么钱。”清廷低头，两只胳膊搭在轮椅扶手上。
　　“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来找你的，表哥，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学生在我们咖啡厅打架滋事受了伤，要我们赔偿医疗费，我已经算不清花了多少钱。”
　　她每次总能带来一些故事，这个在J市一边读书一边开店的表妹，三天两头就来找他借钱。
　　她偶尔帮他请护工，跑路买东西，也会帮他把画拿去她所谓的咖啡厅展出销售，尽管并没有几幅卖出去，但凭借这微薄的恩情，就足以成为她开口要钱的理由。
　　这一次清廷却有些退缩，想必是堂羽也在场，他不想显得如此落魄，当着堂羽的面和表妹谈起借钱总归是没礼貌。
　　“你很缺钱吗？”Dylan代替清廷问道。
　　“当然，他们出事以后，医疗费都是我支付的，我已经没钱买饭吃了，还要交房租。”姜书柔低声回答。
　　“花了多少？”Dylan再问。
　　“几万块。”
　　“有医疗保险单吗？”
　　“有，我今天没带。”
　　“怎么你父母不管你？”
　　姜书柔微微翻了一下白眼，对于最后的问题不予理会。
　　清廷解释道：“舅舅、舅妈这两年给她汇款很少，让她自力更生，所以她时常‘财政混乱’，何况打架这种事让舅妈知道，肯定念叨个没完没了，所以她不想告诉舅妈。”
　　“你何必说这么多？总之，你先借我一点生活费吧。我下个月就还给你。上次借的五千不是也还你了吗？”姜书柔焦急起来。
　　一个健全年轻的女孩子，向她残疾的表哥开口借钱，这画面在Dylan眼中怎么都显得格外怪异。若清廷有稳当的工作，接济一下她没有问题，可事实上……
　　“如果你真的不帮我……表哥，你平时又没别的开销，手里还算宽裕吧？”
　　清廷紧闭双唇，始终一言不发。
　　“看来我白来一趟了。”姜书柔叹了一口气。
　　“你要借多少？”Dylan见此情此景，垂头翻起钱包，“我借给你。”
　　“三千。”
　　姜书柔咕哝道，内心却已欣喜若狂。
　　“这是三千现金。”
　　Dylan数了数钞票递给姜书柔。还好他在回国时留了一些美金没有存入银行，没有被冻结在账户内，最近都是William帮他，这些钱方不到用时，没料到今天就让他撞见了这个女孩。
　　“堂羽哥哥，谢谢你。你不是在美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拿过钱便开始笑着寒暄。
　　“最近才回来。我打算和清廷搬回陆家了，恐怕这里要退租。”
　　“到底要不要搬回去还没决定，小柔，你有事还是来这里找我。”清廷连忙说。
　　Dylan皱起眉头，他只希望姜书柔能意识到，有问题就找他解决，别来麻烦清廷而已。
　　“陆家？不是抵押出去了吗？”姜书柔一时愕然。
　　“我又买回来了。”
　　那个房子？姜书柔的脸上浮现惊讶与喜悦，能把陆家买回来的堂羽绝非是普通人，哪怕不是富豪，也有着殷实的财产，他在美国一定赚了不少钱，高攀他绝无坏处。
　　“那真是太好了。”
　　姜书柔夸张地笑起来，“你以后会照顾表哥吗？”
　　“会的。”Dylan心中一紧，只能这么回答。
　　“我表哥这个样子，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如果你能照顾他，他会很幸福的。我先走了。”
　　她看上去像是突然有事，马上转身离开，堂羽回国的消息让她的内心打足了如意算盘，她不想在这里表露，她的话让Dylan既是愧疚，又被赋予了责任感，这令他有些飘然。幸福，原来他能让清廷幸福吗？
　　姜书柔一走，清廷便皱着眉忧虑起来。
　　“你为什么借她钱？她这样的个性，起码也要拖半年才会还钱。”
　　“借她就借她吧，免得她过来缠你。”Dylan叹气道，“你不能总是这样惯着她，她会养成依赖。”
　　“最近刚整修教室，我没什么钱可以借她。”清廷点头道。
　　三年前书柔开咖啡厅时，清廷投资了五万元赞助她，虽然不是大钱，但也没得到一分钱的分红，书柔总是说业绩不好。其他的借款倒是再怎么拖欠也会还，看在自己没有一个亲人，而姜家又给予过他不少帮助的情况下，清廷才会每次都妥协，当初若没有舅舅一家拔刀相助，他恐怕要陷入更深的困境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过来接你去陆宅看一看，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搬回去住，你的卧室就安排在一楼，一切都办妥了。”
　　“谢谢你，堂羽。”
　　他们互相凝视了几秒，Dylan便转身去开门。这样的安排，应该能让‘陆堂羽’称心。另一个人格频繁随机出现，Dylan怕对着干会带来麻烦，只能忍气吞声地配合。他提醒自己，此行不过是为了案件向好的方向进展，绝非是发自内心要照顾清廷，在案件结束后，他肯定还要另想办法摆脱陆家，一定是这样，他不会让自己的前途因为这件事就毁之一旦的。
　　***
　　Dylan如约在次日接着清廷回到朝阳区的陆宅，进屋后除了打扫卫生的佣人还在忙，没有别的外人。
　　纵然新的家具不算豪华，毕竟不是住给外人看，两个人住在这里绰绰有余。况且清廷不会再上楼，唯有一楼是他的活动空间。轮椅在一楼客厅、厨房、卧室都转了一圈，大概是想起了诸多往事，清廷沉默不语。
　　“怎么样？我认为和十年前没有区别，现在一楼有大片地方供你当画室，朝阳区的空气很好，这附近又是绿荫环绕，正适合你。院子里也要重新打扫，建个花园。你有什么看法？”Dylan试问。
　　“啊……”清廷垂下眼睛，“竟然打扫的这么干净。”
　　令他疑惑的是，堂羽若要买一间大一点的房子讨好他，他还会信堂羽的好心，把陆家买回来，怎么看也不值得，而且是充满了从小到大的回忆，包括了那些痛苦记忆的房子，最重要的是，会不会太宽敞了？他一个残疾人，怎么住得上这么大的别墅？
　　“房间没有变化，你住在一楼的主卧。既然你都来看了房子，不如早点决定，还要买生活用品。”
　　“你是不是也要搬过来住？”
　　“我的确这么想。这段时间都住在酒店，开销不小。”
　　“请再让我考虑一下，事情决定得太急了。不过，你别误会，这和案件没有关系，如果案件需要我帮忙，我会帮的。”
　　清廷明白堂羽的目的，他犹豫搬家不是为了案件，而是他不习惯待在这个充斥着回忆的空间。
　　“而且你的案子开庭之前，我们密切联系会不会不太好。”
　　“也是。”Dylan点头，“你现在的家未免也太小了，哪怕我要过去帮你，我连转身都困难。如果你能早点搬过来，我便能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