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渡渡鸟一样死去 (痴鼠拖姜)

　　杨鹏不甘示弱回怼道：“白耗子，我可不像你啊，做事慢悠悠，追不到女朋友。”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争起来，裴子安赶紧拦住话头：“好了，杨哥你先回去忙吧，我和陈老师谈完了再来找你。”
　　杨鹏对裴子安话里话外的亲疏远近十分满意，得意地看了陈灏一眼，回去干活了。
　　门一关上，陈灏先来了一句：“小裴不用那么拘束，我就比你大三岁，你叫我陈哥就好了。”
　　裴子安哭笑不得，都三十多的人了，这两人也太爱较劲了。
　　索性陈灏没在称呼上为难他太久，很快进入了主题，原来是最近省教育厅倡导“博物馆走进学校”，省博打算和几个高校合作，邀请几位馆内员工去各校讲演，文物修复这一块自然也不能缺少。
　　裴子安义不容辞，答应回去准备讲稿，下周去一中给同学们做讲座，回去之前他又和杨鹏打了声招呼。
　　“一中，那不是我老婆的学校吗，好像确实听她说过。”杨鹏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八卦地笑起来，“上次介绍你的那姑娘好像就是负责和咱们省博对接的吧……”
　　于婉秋？原来她是一中的老师啊。裴子安知道杨鹏在想什么，无外乎又是生出了做红娘的心思，不过他和于婉秋现在只是朋友，于是连忙掐断他的话头：“杨哥，你大纲真的写完了？”
　　“怎么说话呢，别和那耗子学啊！”杨鹏知道他不喜欢说这些，只好小声嘟囔一句，“说不定是人姑娘推荐你的呢……”
　　这次倒真被杨鹏说对了，几天后，裴子安到市一中演讲，于婉秋作为对接人，早已在校门口迎接他。
　　一见到他，先小声和他说了抱歉：“没有麻烦你吧，这次活动布置下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和陈老师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真让你来了。”
　　裴子安摆了摆手，正色道：“不麻烦，教育本来就是博物馆的职责，正巧我好久没来学校，感受下青春氛围也不错。”
　　他可没看见于婉秋背过身就在微信上给姜堰通风报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信息刚发出去，那“东风”便姗姗来迟。陆博远背着一个大双肩包远远走来，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衬衫，看上去比往日多了一些沉稳，可脑后随意扎起的小辫又不至于让他显得死板，再加上他这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拍校园偶像剧了。
　　裴子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肩膀顿了顿，但很快反应过来，朝陆博远打了个招呼：“好巧啊，你怎么也来了？”
　　“是有点巧……”陆博远看了一眼于婉秋，然后转回视线对裴子安道：“来讲座，文物摄影。”
　　于婉秋被他这轻飘飘的一眼看得一机灵，赶紧趁两人看不见的时候，在屏幕上飞快打字：“完了完了，咱们的秘密被你哥发现了！”


第十六章
　　于婉秋带着两人来到大礼堂，学生们早已在台下坐得整整齐齐，裴子安平时大多数时间和文物打交道，也是头一次见这阵仗。
　　不过他并没有慌乱，一中是B市最好的中学，他们的学生可不是好糊弄的。文物修复这块的内容本来就比较枯燥，为了能有更好的讲演效果，他可是特意去沈博那儿问了些他们下墓时的趣事，用来热场。
　　沈博最擅长说这些，滔滔不绝讲了许多，什么发掘某个汉墓时，女尸千年不腐，连陪葬的菜肴都还完好，看得出来藕片的形状，某老师还很不要命地尝了一口里头的棺液，差点没送去医院。又说某人收了一批来路不明的玉器，把其中成色最好的一枚日日佩戴在身上，后来饭局上遇见某博的老师，指出那是个月工塞，专门用来填逝者九窍的……
　　这些当然不太适合和学生讲，裴子安挑了些沈博在多伦发掘辽墓时的趣闻，正好配合他目前手上修复的几个辽瓷，讲演的效果非常不错，气氛也活跃了不少。
　　等陆博远上台时，裴子安听到身后几个女生已经胆大地议论起来了。
　　“学文物考古的都长这么帅吗？咱们双休日一起去省博吧。”
　　“谁带手机了，拍几张回去发给我。”
　　“嘘，老师说话呢，声音也好好听啊。”
　　裴子安也跟着看向台上，陆博远那张脸确实没的说，平时又总是一副随意的样子，偶尔正经一次，就连他都有些移不开眼。
　　他记得大学时，有一次B大承办了一个考古论坛，陆博远他们班负责接待，那天他也穿了白衬衫。裴子安没见过陆博远这样打扮，装模作样过去问路。陆博远带着他躲进了楼梯间，外面都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裴子安被抵在墙角有些紧张。
　　他听到陆博远在他耳边笑了一声，说：“你要问什么路，还想去哪儿？”
　　裴子安从脸到耳朵全红了，陆博远抓着他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频率。
　　陆博远说，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他不知道陆博远说的这里是哪里，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接吻。
　　这应该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可后来裴子安回想起来时，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当时陆博远身后那个紧急出口的指示牌，绿色的指示牌在眼前模糊成一个光点，像水藻一样漂浮在记忆的海面。
　　哪里会有什么出口啊？真是奇怪。
　　裴子安的回忆被身后学生们的惊呼打断。
　　“哇，好可爱的猫咪啊！难道是老师养的吗？”
　　陆博远正讲到文物摄影技巧，拿照片举例说明时，不小心点错了照片，一只白眉毛的大黄猫坐在粉色的花瓣上，把大家萌得不行。
　　“抱歉，点错了。”陆博远虽然立刻关掉了，裴子安却看得很清楚，那张照片分明就是糖栗子啊，可是陆博远明明是国庆前才来拍的纪录片，怎么照片的背景却是一地樱花瓣……
　　裴子安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陆博远之前就来过省博，可他怎么从来没见到？
　　讲座结束后，于婉秋说要请两人吃饭，选了一家日料店。
　　这家日料店据她说店面虽小，口味却很好。一进门，于婉秋的手提包先占了身边的位置，裴子安只能坐到陆博远旁边，他坐下时才对于婉秋说的店面小有了体会，他的手臂几乎和陆博远紧紧挨着，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随便动一动就会碰到。裴子安不自在，陆博远似乎也不愿意和他接触，两个人吃得束手束脚。
　　“要不然，让老板加个位子吧。”于婉秋眨了眨眼睛提议道。
　　不过因为饭点的缘故，店里挤得满满当当，并没有空间加座。
　　“啊呀，都怪我思虑不周了，那让我敬你们一杯，就当赔罪吧！”裴子安还没反应过来呢，于婉秋已经把酒杯斟上，稀里糊涂就敬起了酒。裴子安想着之前那张照片心不在焉的，压根没发现于婉秋是在故意灌他酒。
　　姜堰和于婉秋的秘密计划里，本就打算用酒精做催化剂，酒后吐真言吗，灌醉了哪一个都行。
　　裴子安可能是有些醉了，他想到很多关于陆博远的问题，陆博远为什么没有继续考古，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也许世界上就是有长得那么相似的猫，又或者糖栗子跑出去玩正好被他撞见了……
　　可为什么巧合总在陆博远身上发生，裴子安有些头疼，伸手去拿酒杯，却被拦住了。陆博远抓着他的手腕，眉头轻蹙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别喝了。”
　　裴子安没理他，他太烦了，说好的把往事寄存在多伦的河边，可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像一只阴魂不散的鬼。
　　“陆博远，你怎么不继续考古了？你不是什么都不要也想干这行吗？”
　　裴子安有些恨恨地想，陆博远他多适合这工作啊，总把他藏得好好的伤疤全都挖出来，酒精让裴子安的脑袋里烧起一把火，他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陆博远听到这个问题果然愣住了。
　　他用颜色浅淡的瞳仁看了一眼裴子安，那是一个很复杂的眼神，既不像后悔，也不像埋怨，就好像他万万没有意料到裴子安会提出这个问题。
　　他的嘴唇动了动，说：“……现在也挺好的。”
　　裴子安浑身一机灵，醉意散去，他开始觉得冰冷，他对陆博远有很多疑问，可是刚刚他好像问了一个最糟糕的问题。
　　于婉秋在桌子底下给姜堰发去sos：“酒后吐的真言有点扎心啊，你怎么没和我说裴老师喝醉了就会变炮仗……”
　　好半晌，姜堰那边回到：“炮仗是不是专点我哥一人？那就没事，你且看着吧。”


第十七章
　　裴子安自知说错了话，不再开口，只把脸埋进酒杯里一口口啜着。
　　于婉秋一会儿看看裴子安，一会儿看看陆博远，只觉得身处恋爱的修罗场中，气氛诡异。姜堰只是简单和她说过裴陆两人的关系，具体分手的原因他也不清楚。
　　于婉秋抬起筷子夹走了一片鱼生，放到裴子安面前的碟子中：“尝尝这个吧，只喝酒很容易醉的。”
　　裴子安慢了半拍才抬起眼睛朝于婉秋点头致谢，他估计是已经醉了，眼角红了一片，眼睛也润得滴水。
　　于婉秋从眼角余光看到陆博远轻轻皱了皱眉，站起来开口道：“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