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燃不闪不避,腮帮子已然麻木,嘴角被打破了,刚渗出血,就被强势的大雨冲刷干净,身上的衬衫被傅奕珩揪得提上去,露出大半的腰身和后背狰狞的烧伤,实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尽管如此,他的那双眼睛却在暗夜里越来越亮,可媲美来回车辆瓦数最大的探照灯。
挨揍的只需要躺着不动,揍人的反而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都抬不起来。
傅奕珩撒完邪火,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推开人,揉着生疼的拳头,脚步虚浮地走回去。
一只手刚拉开车门,另一只更大更有力的手从背后伸出来,砰地一声又把门给霸道地砸上了。
接着,那只手就不容抗拒地握住他的肩膀,那人欺身贴上来,湿漉漉的胸膛抵着后心急遽起伏,另一只手迅速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转过头。
傅奕珩睁大眼睛,猝不及防地尝到了血和雨混合的独特腥味。
第58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更做不到实时同步。
傅奕珩蓬勃燃烧的气焰并不会因为一个全无章法的强吻而偃旗息鼓,一瞬的怔忪后,他铁青着脸,拍掉钳制住下巴的那只手,后仰着拉开距离。
他眯眼盯着魏燃,冷冽的目光里夹杂了无情的嘲讽和砭骨的审视。
魏燃被那眼神刺到, 意味不明地舔了舔破裂的嘴角,他挑衅地挑眉, 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水,放开人,喘息着退后两步。
“什么意思?”傅奕珩捡起被他扔掉的长柄伞, 拿在手里拄着地, 完全没有撑开来挡雨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魏燃单手把裤兜里的烟掏出来, 烟盒湿透变形, 往下滴着水, 他不甘心地翻找,确定没有一根烟幸免于难,于是阴沉地低骂了一声,扔了烟盒。
傅奕珩环抱起双臂,冷眼看他像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般来回踱步。
“如果你问的是我为什么要突然吻你。”魏燃停在他面前,指了指天上,“天在下雨,你很性感,我想吻你。就这么简单。”
傅奕珩的舌头把腮帮子顶出一个思考的小包, 然后点点头:“那我是否可以把同样的说辞,套用在四年前的那件事上?”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魏燃顿住。
火'药味弥漫,这次没有动用武力,傅老师回归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擅长领域。
文化人想要挖苦谁,杀伤力总能翻倍:“比方说,酒精作祟,我很虚弱,你临时起意,想趁火打劫。嗯,也就这么简单。”
魏燃没说话,垂头盯着那只被随手丢弃的烟盒,它泡在肮脏的雨水里,逐渐变得糟烂恶心,就像这从一开始就与原意背道而驰的重逢场面。
他闭了闭眼,彻骨的凉意攫住垂死挣扎的心脏。
傅奕珩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既然见了面,晚是晚了些,但该说的话得说明白,该表的态也得表清楚,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藏着掖着更是愚蠢至极。是非曲直说透了,往后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是揣着芥蒂装糊涂,都好有个像样的结局。
“你知道人和兽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雨水冲刷着那张血色稀缺的面孔,使它看上去冷漠如冰霜,黑沉的瞳眸敛住光芒,里面正持续发酵着锥心刺骨的寒凉。傅奕珩自问自答,语带讥讽,“兽类是自由的,兽群里唯一的通行法则是弱肉强食,它们的行为完全遵循原始本能,只要够强大,就像你说的,想做什么就做了,就这么简单。人就复杂多了,我们进化出了倒霉的自制力,受礼教和律法的约束,不得不把不堪的欲望包裹起来,加以粉饰。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歌颂两厢情愿的爱情,而野狗只想着随心所欲的交.配。”
野狗两个字一出来,魏燃的面色刷地一下苍白如纸,他蠕动嘴唇想解释什么,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大概是傅奕珩言语上最恶毒的攻击,主旨是在表达,魏燃你就是个控制不住下半身的禽兽。
骂完,他按下雨伞握柄上的开关,黑色伞面刷地一下撑起一片干燥的天空。
魏燃根本招架不住这种诘难,他感觉到痛苦,痛苦如此鲜明,如此撕心裂肺,以至于他难以呼吸,以至于他只能弯曲身体,犹如被拔掉尾刺牵扯出肚肠肺腑的垂死蜜蜂。
“同样的问题,时隔四年,一犯再犯,毫无长进。”傅奕珩像是看不见他的反应,继续吐出带刺的话语,“我想我大概明白你对我的执念,但抱歉,你的热情和冲动,我无福消受。你这么年轻,哦,现在应该配得上年轻有为四个字,大概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手,何必认准了我这棵歪脖子老树?”
他说这些自贬的话,用的是不卑不亢的语气,仿佛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自持,他甚至把伞递给了魏燃,叮嘱魏燃记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然后转身上车,对癌症患者下达了最后的病危通知单。
“我们不合适,还是散了吧。”
魏燃鼓足勇气扒着车窗,冷笑着质问:“你能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其实感受到了,刚才那个吻里,他听到傅奕珩疯狂的心跳,一下一下与他产生默契的共鸣,他们在同一个频率上一道喘息,他感觉到傅奕珩的身体在难以遏制地震颤,感觉到一只手无意识地揪住他后背的衬衫,然后触电般弹开,如同躲避凶恶无比的心魔。
这声质问未免太诛心。
傅奕珩低着头,在魏燃看不见的角度里,他自嘲地牵起嘴角,低声说了句什么,但雨水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太大,道路又太过喧嚣,魏燃听不清,等他想再凑得近一些,沃尔沃已经再无任何留恋,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傅奕珩说的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对你动了心,那又怎么样呢。
在很多年以后,傅奕珩跟魏燃心平气和地坐在沙发上讨论起此次暴力事件时,魏经理很是有点气儿不顺。傅老师为了安抚他,就问了一个问题:当你发现自己爱上一个纵火犯时,你会怎么做?
魏燃皱着脸反问:“我有病吗?为什么要爱上一个纵火犯?”
“假设而已。”傅奕珩笑眯眯的,把假设设置得更清晰一些,“如果我就是那个纵火犯呢?”
有了具体对象,魏燃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爱就爱了呗,别说你只玩火,哪怕十恶不赦,万人唾骂,我也会尝试和你在一起的。”
“哪怕过程很痛苦,也会试试?”
“不试怎么知道一定会痛苦呢?”
“你看,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区别。”傅奕珩捧着保温杯,保温杯里泡着枸杞,他垂着眼皮吹了吹热气四溢的茶水,“所以当时我会说,我俩不合适。就是现在,我也没把握能有勇气跟一个纵火犯过日子。魏燃,我比你懦弱多了。”
现实里总是不乏这样的情况,作为年长的一方,经历过几段谈不上刻骨也做不到轻描淡写的感情,这样的人,注定很难再毫无保留地对某人投注全部情感,尤其是在对方看起来不那么靠谱,极有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二次伤害的情况下,更是避之不及。说自私也好,精明也罢,沉没成本已然存在,防御措施会自动开启,提醒被爱情冲昏的头脑务必赶在弥足深陷之前及时抽身。
所以傅奕珩借着那波怒火捅破了窗户纸,存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夹着尾巴逃了。
之后,魏燃的状况很不好,可以用非常糟糕来形容。
他的精神世界在那个雨夜里几经塌陷,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废墟一片,难以重新构建起来。他开始没命地工作,尽管工作和赚钱对他已经失去了意义,但他无法停止,他又回到大学四年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顾不上睡觉和吃饭,什么也提不起兴致,只习惯性用满屏乱跑的数据和各种变量的曲线图麻痹过于活跃的神经。
这样他可以不用去想傅奕珩。
但傅奕珩就在隔壁。
这让他在无助之余有点卑微的庆幸。
起码难以忍受的时候还能看上两眼。
渐渐地,魏燃死灰复燃,另辟蹊径,开始挖空心思,找各种理由给傅奕珩写便利贴。
有些理由真的很可笑,比如百万——也就是那只猫,最近表现得异常暴躁,可能是想出去遛遛了,麻烦好心的邻居先生有空带它下楼见识一下新世界。
天知道傅奕珩看到这张便利贴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他一度怀疑百万可能不是只猫,而是一条投错了胎的狗。更奇特的是,百万是真的很喜欢出门,刚开始几天还表现得较为含蓄,到后来,莫名其妙的属性就觉醒了,每天不下去逛两圈,就疯狂挠门。
当然,傅奕珩不知道,只要他不在家,魏燃就抓紧时间抱猫下楼疯狂撒野,以此高强度的训练,培养出百万遛弯的习性。
谁能想到,一位患有社交恐惧症轻易不出门的主人,居然能养出一只无比热爱闲逛谁上来摸两把都可以的猫?
因为百万,两位邻居交流频繁,不可避免地熟络起来。
为了方便,他们彻底摒弃了便利贴,交换了手机号码,通过微信来对话。
偶尔没事也会聊聊天,话题可能是一部电影,可能是一个时事热点,关于健身,涉及烹饪,或者触碰到敏感的心理疾病,天南地北,古今中外,什么都能扯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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