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最后那一个月,能暂住您家吗?”看他同意了,魏燃顺水推舟,“不瞒你傅老师,我其实一早就把我老城区的房子给租出去了,每个月收两千租金,钱还没焐热就都转手还给您了。”
“你把房子租出去了?”
“是啊,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是太小了,才五十平,那地段交通也不怎么好,能租个两千不错了。”
傅奕珩扭头瞪着他,惊讶之余,还有点佩服这小子的经济头脑。
魏燃搔搔鼻子,低下头,眼睛瞥向窗外,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所以我这会儿是真的无家可归,您要是不收留我,那我晚上只有流浪街头了。”
这小动作,这小语气,傅老师除了点头答应还能说什么?别的说什么都像欺负人小孩儿无家可归。
寻思着,反正之前也住过两天,这住一个月跟住两天,也差不离,横竖也就吃饭多双筷子的事儿。
傅奕珩这会儿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过几年,他才后知后觉,这两个人过日子,就是正常夫妻,也不过是吃饭多双筷子的事儿。
原来小狼崽子这会儿就潜移默化地渗入敌营了。
到了医院,按照秦芳菲在电话里报的病房号一路找过去,推开门,老爷子正吊着胳膊,躺病床上,接受着老伴儿无微不至的服务,一口一瓣儿橘子吃得欢。
“伤哪儿了?医生怎么说?好端端的怎么摔了呢?”傅奕珩站在门口,都没进去,就连发三问。
“咳,就知道跟你说了你得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所以才特地等你下班了才跟你打的电话。”秦芳菲放下半块儿橘子,拍拍手迎上来,“你爸成天老搁家窝着,跟冬眠的狗熊似的。这不,大早上我拉他下去跟组织一起打太极,下楼梯呢,后面两个死孩子闹着玩儿,呼啦一下蹿下来,你爸被唬了一跳,最后一截台阶儿没踩稳,扑下去了,腕子就给折了。唉,要不我说啊,人呐,越是上了年纪越要注意锻炼,不然这骨头啊越不动就越娇气……”
“谁娇气了?谁娇气了?你摔一个试试?”老爷子不服气了,据理力争,“到我这个年纪,你摔你也得骨折。还冬眠的狗熊,生命在于静止你懂不懂?”
傅奕珩看这两个老的还有心思拌嘴,乐不嘻嘻的,在嗓子眼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了胸腔里,再次平稳地跳动起来。
“诶?这帅小伙是哪个呀?”
还是秦芳菲眼尖,魏燃站在病房外,就露出半个后脑勺,都能被秦妈妈捕捉到,而且还能在面儿都没见着的情况下,自行判断出对方是个长得不赖的帅小伙儿。
这预判能力也是没谁了。
躲不过,魏燃转过身,双手拉着书包带子,绽放出礼貌的笑容并两颗乖乖的小虎牙,连带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许多:“阿姨好,我是魏燃。”
声音也清清亮,不浑浊不低沉,正是老年人喜欢的那种精气神。
傅奕珩乍一看都惊了,这小子居然能做出这么人畜无害的表情?
“啊,是,我班上的学生。顺路过来看看你们。”傅老师有点找不着自己的声音,说话都发飘,反应过来斥道,“什么阿姨?按辈分你得管我妈叫秦奶奶。”
魏燃飞快地睨了他一眼,局促地拿鞋底蹭地,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嗡似的:“秦阿姨这么年轻,我叫不出口。”
“哎呀,随便叫,爱叫什么叫什么,什么奶奶啊?活生生把人给叫老咯!阿姨好,阿姨我听着心里美。”秦芳菲拿胳膊肘杵了杵儿子,亲亲热热地把魏燃拉进来,苹果橘子香蕉的塞了他满怀,还伸手捏捏他的脸蛋儿,夸赞,“真别说,模样长的是真俊,比你们傅老师小时候啊,那是帅多了。”
“妈。”傅奕珩帮老爷子倒开水,转移话题,“医生说没说要住多久的院?”
秦芳菲没理他这茬,就听见魏燃笑着说:“没有,在我眼里,没人比傅老师更帅了。”
傅奕珩心里一咯噔,开水都溅出来几滴,烫得他缩回了手。
这话有点过。
小学生写作文儿拍马屁说老师最美很正常,但你一个高中生,站起来比一般人都高的小伙子,对着个男老师,这么说就不怎么合适。而且这话你要是单独拎出来放到别人身上,也不显得那么突兀,可能笑笑就过了,被夸的还得回夸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因为大家都是直男,没人会多想,能出什么问题?
坏就坏在,傅奕珩他不直。
而且全家人都知道他不直。
所以这话说出来就有点敏感了。
傅奕珩拎着水壶一转头,就对上魏燃直直望过来的眼睛。
少年人到底是少年,再怎么城府深沉,有些东西终归想藏也藏不住,嘴巴不说,眼睛就替嘴巴说,说得还比嘴巴好。那双眼睛里漏出来的好感和仰慕,丝丝缕缕交织成网,密不透风,一下子就网住了傅奕珩这条自以为身经百战所以从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的老鱼。
不分场合的四目相对,傅奕珩忘了避开。
场面有点僵,秦芳菲反应最快,赶紧把话往回掰扯:“哎呀,这孩子,嘴这么甜呢!你可别夸你们老师了,人本来就臭美,这个也瞧不上那个也没眼缘的,再一捧臭脚,都快飘上天自个儿认不得自个儿了。”
魏燃乖起来特别具有迷惑性,一点没意识到自己说话逾矩了的样子,毫无心理负担地往下接话,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傅奕珩:“那是老师他要求高,要求高是好事。能被他相中的人太幸运了,上辈子肯定中彩票了没兑,都攒到这辈子来兑现了。”
视线缠绕,傅奕珩的眼神是带有警告意味的,魏燃则一派清纯,冲他扬起无知无畏的微笑。
无声的交锋最终被老爷子的一声惊天咳嗽打断。
傅奕珩恍然回神,连忙把装满水的茶杯递过去,不动声色地道:“爸,喝水。”
水满得快溢出来了,不稳的水面左摇右晃,勉强被稳住。
“还是你喝吧。”老爷子威严地提起略微往下耷垂的眼皮,精光从老花镜下一闪而过,他朝魏燃的方向扫了一眼,压低嗓子冷哼道,“多喝水,祛祛邪火,免得犯起糊涂做出些不知羞的事!”
傅奕珩抿起唇,半晌,放下杯子站起身。
“既然爸身体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走了,妈在这儿陪着我也放心。有什么事儿电话联系。魏燃,走了。”
“哎,好咧。”
魏燃抱着书包,和满怀的水果,恭恭敬敬地跟傅奕珩的父母鞠躬道别,倒退着出了病房,转身就蹦蹦跳跳地追着傅奕珩的脚步去了,留下两个老人大眼瞪小眼,皱巴巴的脸上,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第39章
从住院部下去, 正值病人家属送饭的点,电梯里人头攒动,衣料窸窣,间或还飘荡着一股子饭菜的香味,看着闻着都挺热闹,但由于互不相识, 大家都紧闭着嘴巴,出奇的安静。
傅奕珩跟魏燃前后站着, 在分外拥挤的空间内艰难地保持着一臂的距离。镜面的电梯墙壁上,稍一侧目,隐约可见少年桀骜深刻的眉眼, 探询的视线异常专注, 丝毫不加以掩饰, 沸腾的火油般倾泻在傅奕珩身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傅奕珩就觉得全身的汗毛都被烧着了, 连带着与毛发相连的皮肤都因过分灼热的注视而激缩,他不适地蜷了蜷手指,为避免视线对上,只得垂头看发着红光的电梯按键,结果又不巧在视野边缘注意到那人脚上的鞋。
那双运动鞋显然穿了太久,脏兮兮的鞋帮子因为多次的暴力清洗而起了粗糙的毛边。
对于爱鞋如命的傅老师来说,看到这样一双鞋,有如看到自家宝贝孩子被别人海扁了一顿,心里只有心疼。
当然, 也说不清是心疼鞋子,还是心疼穿鞋子的孩子。
下行的电梯,大家的目的地都集中在一楼及停车场,但电梯却行动地异常缓慢,因为几乎每层都要停一下,而电梯门打开阖上的速度又像是开启了慢镜头,导致下楼的这几分钟被拉长到几近煎熬。
随着人数渐多,脚不沾地,一臂的距离是保不住了,傅奕珩被人潮不断往后推,后背不得不贴向魏燃的胸膛,魏燃占据着角落一隅,自然地张开双臂,半圈住傅奕珩的姿态近似亲昵的搂抱。尽管他们谁也没真正挨到谁,就连腿也交错着保持距离。
电梯门仍在无休止地打开合拢,耳边激烈的心跳声也分不清是谁的,傅奕珩怔怔地屏住呼吸,抬眼往上看,只觉得电梯里的日光灯管亮得过分了,很是刺眼。
终于下到负一楼停车场,等走出电梯,傅奕珩已经出了一身黏腻的汗,他脱下外套,松开衬衫上面的几颗纽扣,同时闷头往车子的方向走。
走出一段距离,他拎着外套蓦地转身,叉起腰,抻直胳膊指向两步外缀着的魏燃。
魏燃停下,撩起眼皮,恢复一贯散漫的姿态,明知故问:“生气了?”
“生气?”傅奕珩气结,隔空拿手指重重地点了点他,体面人有时候就是想发火,也不得其法,只能硬邦邦地质问:“你在我爸妈面前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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