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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却南乡梦 (客兮)


  当天晚上,他想的忘乎所以,不断拉着母亲央求:“妈妈,咱们去找哥哥吧,去找哥哥玩吧,我给他看我的大恐龙。”
  母亲面无表情地切着菜,对他说:“吃饭前你把作业写完,写不完哪儿都别想去。”
  母亲总是这样喜怒无常,他懂得一些,但又不懂太多,他想到晚上的事情就觉得很开心,蹦蹦跳跳去写作业,写着写着他听见母亲在和别人打电话,母亲的动静很大,他还听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或许是杯子,他偷偷打开门,却也没看到什么,那边已经安静了下来。应该又是给父亲打吧,他想。
  作业写完了,他长吸一口气,拿着作业本欢呼雀跃着,自己对自己说:“亲爱的宋先生,这是您应得的奖励。”
  他拍着自己的小肚子,呵呵笑着,边笑边又去掐自己热乎乎的脸蛋,嘟囔着:“你好,俺是宋卿饶,我们交朋友吧!亲爱的南瓜哥哥……”
  乐完了,他拿着作业本去找母亲,拉了拉母亲的裙子:“妈妈,你看,你看。”
  母亲背对着他,这时候才扭过头来,将他的作业本拿过来,静静地不动了。
  宋卿饶规规矩矩站着,大眼睛期待的眨巴着。
  刺眼的白色灯光下,母亲将作业本撕开,她撕的很有规律,一条一条,整整齐齐,就是丢到地上,也不显乱。
  一周中宋卿饶有两天下午只有两节课,这时候母亲都会让他自己回家。
  回家的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近,虽然连弯儿都不用拐,还是大路,直着走过一个路口就到家,但这条路他还是不大愿意走。回去晚了就写不完作业了,要被说的,宋卿饶最多也就是在学校门口磨蹭磨蹭,后来门岗都开始关注他了,说要给他妈妈打电话,他赶紧抿着嘴巴跑掉了。
  过了这个马路,就是他自己了,周围的小朋友这么多,没有一个和他手牵着手回家。
  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呢。
  宋卿饶挠挠头,可能是他太矮了吧。要是像哥哥那么高,应该就会朋友多一点。
  哥哥摸过他的头,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他这样想着,低着小脑袋偷偷笑着,歪歪扭扭往前走,忽然意识到自己周围都是大人了,他又紧张起来,绷着脸抓紧书包带。
  这条路上自己回家的小孩子好少。
  有个男人骑着车从他面前拐了回来,宋卿饶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骑得很慢,还对着他念念有词,正好到他面前的时候,宋卿饶愣了愣。
  男人解开了自己的□□,扒给他看,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还带着病态的笑容。
  男人继续往前骑着,回头看了他几眼。
  宋卿饶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他本能地感觉那不是什么好事情,并且这令他感到羞愧,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唯一清楚的就是,他现在对整个世界的反应都慢了半拍,直到有人拍了拍他。
  感官重新显灵的一刻,他顿觉毛骨悚然,怪叫着跳开。
  一抬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拼命揉眼睛,侍南看笑了,问他:“干嘛呢,嘿,我就知道是你。”
  不会错了。
  这是他的哥哥!他的宝贝哥哥!
  宋卿饶大叫着扑了上去,抱着他就不撒手,哥哥的身体是热的,甚至烫得他浑身一激灵,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通红通红,啪嗒啪嗒掉眼泪。
  侍南开始还惊笑,反应过来后一直在推他:“怎么了?你怎么了,说话。”
  侍南蹲下来给宋卿饶擦了擦脸,看着他似懂非懂地抿着小嘴巴在哭,语气更温柔了:“你被人骂了还是打了?新同学不喜欢你吗?”
  宋卿饶摇摇头,捏了捏哥哥的脸,抽噎着说:“有个大叔叔,特别奇怪,一直、一直看我。”
  他解释的很着急,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解释正确了,他惶恐地继续说着:“很奇怪,他特别奇怪,他看我,他还抓自己,他是不是生病了……”
  侍南的脸慢慢寂静下来,他无言地摸了摸宋卿饶湿漉漉的脸,又揉了揉宋卿饶的脑袋。
  宋卿饶很喜欢他这样对自己,他感觉很舒服,很有安全感,于是他慢慢止住哭泣,吸着鼻子看着他的哥哥。
  “他是坏人!他就是个坏人,他不是生病了。”侍南看了看四周,又问,“他走了么,走了多久?”
  “不知道,就刚刚……”
  “噢,你妈妈今天不接你吗?”侍南说着,又往前面看了看。
  宋卿饶摇摇头。
  侍南站起来:“那咱俩一起回家吧。”
  “快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侍南垂下手,搭在他肩膀上,顺带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脸。
  宋卿饶点点头,边揉着眼睛,边伸出来肉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叫着:“哥哥,拉手手。”
  “噗,”侍南嘴角皱开,抓住他的手:“好。”
  “为什么那个大叔叔是坏人呢?”宋卿饶扬起脑袋问。
  “嗯……哥哥问你,他那么对你,你害怕吗?”
  “怕。”
  “那他就是坏人,让你害怕的都是坏人。”
  “都是坏人。”宋卿饶懵懵懂懂地跟着重复,恍然大悟,“那妈妈也是坏人。”
  侍南捏了捏他的手心,笑着低头看他一下:“为什么呀,她不让你玩吗?”
  宋卿饶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妈妈不喜欢我,她坏坏。”
  侍南把他拉到路内侧走,听他说这些,点点头,很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你觉得妈妈不喜欢你呢?”
  宋卿饶隐隐约约怕被他训斥,听到他这么问,身心都放松下来,咬着手指头说:“她让我做作业,她不和我玩,她还老说我……”
  小孩子的表达方式是多么匮乏啊。
  那时候他还不懂得这些,但其实那时已经是他话最多的时候了。
  侍南哈哈笑了两声,笑的清爽而痛快。
  宋卿饶被这笑声感染,莫名就忘了烦恼,也跟着傻笑起来,边笑边蹦跶,牵着哥哥的手甩来甩去:“我跟哥哥是好朋友,我和哥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咱们俩一起玩好玩儿的,一起吃好吃的!”
  

  ☆、1-3

  没想到这小孩儿就是个话痨。
  侍南去小家伙家等他妈妈回来,准备亲自和他妈妈好好说说这事儿。去了他家,小家伙就兴奋地光乱跳,边跳边去冰箱里给他抱可乐来,一大桶可乐抱在怀里跑起来都费力,边跑边掉,可乐晃晃悠悠在瓶里还咕噜咕噜响,这下子拧开可得炸,侍南赶紧接过来放桌上,连着说他不渴。
  他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小家伙刚刚遇到的那个变态,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听起来应该是那种喜欢儿童的死变态。这事儿还是和小家伙妈妈亲口说清楚比较好,于是他直接回绝了安尧打卡牌的要求,来到小家伙家里。
  安尧还看了宋卿饶好几眼。
  是挺好看的小孩子,而且有几分像小女孩,可能他太白了吧。侍南接过来小家伙的玩具塑料剑,随意比划了两下,心不在焉地想着,长成这样年纪又小还自己走确实不太妥,妈妈老说南乡这几年乱。
  看样子宋卿饶没有留下多大心理阴影,还在这头咋咋呼呼说着自己的玩具剑,他说起话来特别碎嘴子,重复式呢喃,嘟嘟囔囔也听不太清,貌似还有点口吃。
  侍南越看他那样越好玩儿,打断了他的叽叽歪歪,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家伙咬着嘴巴,伸出手指头,眼睛笑眯眯的,边笑边劈叉。侍南心想,还真是比我小。
  居然就差三岁。
  不可思议,他还以为这孩子上幼儿园呢。
  宋卿饶又开始在他周围转圈了,边转圈边神神叨叨:“哥哥现在是公主,公主被抓啦!我来救救哥哥,我是王子!”
  他一拳打在布偶兔上:“吼!去死吧魔王兔!”
  侍南:“……”
  或许这小笨蛋有多动症。
  这还不算完,宋卿饶扭着婴儿肥的小肉体就过来了,郑重其事地捧着侍南的脸,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啵!”
  侍南震撼地无以言表。
  宋卿饶看着他嘿嘿嘿笑了,特别开心,手舞足蹈蹦跶一会儿,还不忘了一本正经行个礼:“迈普来射儿,公主殿下。”
  侍南摸了摸小家伙垂下去的胖脑袋:“谢谢你,英俊的王子殿下。”
  宋卿饶抬起脑袋,在他手上乖巧地蹭了蹭,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可爱。
  在此之前,与宋卿饶年龄相仿的孩子里,侍南还没有过这种心发软的感觉,或许是他越看越好看,又或许是他太会撒娇了,侍南刚一抬手,他就扑到自己怀里了。
  宋卿饶在侍南怀里蹭着,就像安尧家里的那条乳白色小奶狗。
  侍南拍了拍他的背,想起来一茬儿:“你名字怎么,感觉字儿还挺难的,这名字是谁取……噢,这名字感觉挺文艺。”
  最好不提他家里的事情,侍南及时住了口。
  宋卿饶仿佛根本没听他说话,这边疯狂往侍南耳朵哈气,边哈气边笑,侍南任由他吹,吹了好一会儿小家伙累得没力气了,抓着侍南的胳膊哀叹:“哎呀你怎么还不痒痒呀,我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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