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眼,但乔梓新还看见了,实名制车票上的名字是三个字的。也就是说,“陈晨”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名。
走在新年无人的公园里,乔梓新开始冷静地思考这件十分沉重的的事情。
其实,“陈晨”并不是男友的真名这件事,乔梓新早就隐隐约约有些察觉。
刚认识没多久,乔梓新唤“陈晨”时,陈晨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很慢,要停一下才能意识到那是在呼唤自己。一开始乔梓新以为那是陈晨的听力也存在问题,没有太过在意。但随着长时间的相处,乔梓新发现陈晨的听觉十分灵敏,而对“陈晨”这个名字的敏感度也在逐渐提升。
这些都说明了,陈晨在姓名上对乔梓新说了谎。
乔梓新不得已警惕起来。只是隐瞒过去的伤,并不至于连真实的姓名都不对恋人透露。仔细想想“陈晨”身上的疑点已经多到不得不让乔梓新怀疑的地步了。刻意隐瞒自身信息、对乔梓新喜好的了解过于细致、不同于常人的气质……
“可是,我怎么可以这样怀疑陈晨?”
乔梓新转而陷入了犹豫。如果陈晨真的图谋不轨,破绽百出的乔梓新早就有无数得手的机会了。如果陈晨真的另有所谋,为何会花那么多心思来体贴自己?
在怀疑恋人和自我谴责之中,乔梓新摇摆不定,感到了深深的疲倦。
“算了,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今天必须了结了这件事。”
乔梓新已经禁不起折腾了,没有那个体力和心力应付这些理不清讲不明的事情了。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乔梓新带着贝琪向着家的方向折返。
虽然正值春节,但是对于这座十分北方的城市而言,春天还远着。高纬度让黑夜长于白天,又变得暗红色的天空,正应了天气预报显示的夜间大雪。
但人们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安静地任由夜色降临。远处爆竹可燃区域的上空绽放了大量的烟花。
乔梓新下定决心,去浴室好好洗了个澡,坐在了窗边。他并不能确切地看到烟花燃放的样子,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烟花的种类,进而在脑中想象出绚丽的火光在空中爆开的样子。
陈晨睡到夜色浓重才从乔梓新的床上爬起来,走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乔梓新身后。
“醒了?”
陈晨从背后抱住了穿着浴袍的乔梓新,亲吻他的发丝。
“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晨松开了抱着乔梓新的手,转身去拿了纸笔。
——发生什么了吗?
乔梓新心里一惊,本以为自己把异样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被陈晨一眼看穿。莫名地乔梓新感到了一丝恐惧。
“没什么,你去洗漱一下,我弄些晚餐给你。”
——如果有什么事情,请一定要跟我说。
“谢谢你。”乔梓新无力地扯出一个微笑:“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
陈晨放下纸笔,掀起乔梓新额前的碎发,温热的唇试探着乔梓新的体温。
——看你有些没精打采,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洗澡的时候着凉了?
“就像你刚刚亲过得出的结论一样,我体温很正常,好着呢。”
——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还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乔梓新放下纸片,摇了摇头。
“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什么都没做。”
陈晨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乔梓新。
气氛有些尴尬,乔梓新也不想再这样凝重的空间度过新年。他叹了一口气,拉着陈晨的手走进了房间。让陈晨坐在床沿上,乔梓新再次抬头看向窗外暗红色的天空。
“陈晨,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天气。”
起身狠狠地拉上窗帘,昏暗的床头灯光下,乔梓新对着陈晨解下自己的浴袍。长长的锐物划过留下的疤痕横亘在胸口,胸前的乳首被烟头烫过后已经面目全非。几乎是整整齐齐格尺划出来一样的等长刀痕在上臂内侧、大腿内侧敏感的位置。右侧锁骨处是被三角形烙铁烫伤过后变形变色的皮肤。
“你应该见过吧,这些伤口。毕竟我发烧晕倒的时候你给我换过衣服。”
陈晨似乎是有些不敢直视这样的乔梓新,别过头去僵硬地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乔梓新上前抱住似乎有些在逃避的陈晨。
“这些伤,还有我身下的那些伤口,包括我那只眼睛。如果你听了这些之后还想抱我的话,请你拥抱我吧!”
而陈晨只是愣在那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回应乔梓新的拥抱。
……
距离这个城市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因一脉相承掌握着一种十分神秘的力量和能源,是各方势力的仰仗。
传统的组织内部权力结构复杂,除了当家之外,还有地位很高的统领会成员,这些资历老、实力强的统领会成员在决定组织各项事宜上享有投票权,意见统一甚至可以罢免当代的当家。
因此,拉拢统领会的成员,既是是对组织候选继承人能力的考验,也是生死博弈的筹码。
砰……
凌厉的拳脚落在沙袋上,别无他人的训练场内不断激起巨大的回声。随着几乎要打破沙袋的、无比暴躁的最后一脚,程子骞躺倒在地,粗重地喘着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愤怒的咆哮牵动了全身,让男子身上的汗水的飞到空气中。
“就因为我是情妇的儿子吗?迂腐!”
“没错,就因为你是私生子。所以,这个长满了腐朽味道的老顽固联盟,永远都不会待见你的。”
有些玩味的声音,冷冰冰地从门口传来。
程子骞坐起身,低下头。
“对不起,母亲。”
她走到男子面前,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头。
“子骞,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母子要是想真的在这里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这个继承人的位子,我们不得不争。”
女子完全看不出是生养过的人,容貌与气质让正年轻女孩都无地自容。
“你大哥和那个老女人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而我这边怕是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什么?”
程子骞猛然从地上站起,汗水滑过写满震惊的面庞。而女子拿出手帕,为他擦去。
“子骞,冷静。那个老女人容不下我们母子 ,我已经打探到了,估计今年年底之前就会对我动手。”
“怎么可能?!”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和她儿子策划的暗杀是统领会的聂老支持的,木已成舟。所以死之前我得为我的儿子做点什么。”
“呵!连聂老都站在他们那一边……”
程子骞的自嘲的笑了,刚刚凌厉凶狠的眼神也开始黯淡无光。
“现在绝望还太早。子骞,我倒要感谢这件事,要不是知道自己的死期,我也不会豁出命来换这些情报。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了……”
程子骞俯下身体,低垂下挡不住锐利光芒的双眸,听着来自母亲最后的耳语……
☆、黑暗世界奏鸣曲:说谎的恋人(四)
(四)
“程子骞。”
不怒自威的老人不过坐在一张普通的椅子上,但却让站在他面前的程子骞从内心深处生出一丝畏惧。
“在,乔老。”
“你倒是很厉害啊,野心不小。”
“小辈不敢。”
程子骞微微低头,对于乔老这种恭敬的态度,既是出于他需要拉拢这位统领会的领导者,也是对方的气场使然。
“我不否认你的能力,依现在的情况,你很适合做下一任的接班人。”
程子骞依旧面无表情地聆听乔老的话,看不出情绪的转变。
“但是,我不认为梓新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句话完全出乎程子骞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乔老的“但是”之后,会是他是私生子血统不正,无法完整地传承力量这样的迂腐理由。
仿佛是看穿了程子骞的想法一样,乔老冷哼一声:“哼!你以为你从梓新身体里得到的是什么。那可是最纯净的诱原!别说你那两个哥哥,就算是你祖父都不会在得到传承前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程子骞背后一凉,本以为自己在正式确定诱原之前对乔梓新出手的事情不会被乔老知道,可没想到籍此得到的力量却在这个时候出卖了他。
“对于你们这一代的候选人,我没有兴趣,这一把老骨头,只能依着梓新的选择。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走出了乔老的房间,程子骞握紧了拳头,掩饰不住地狂喜让他的拳头微微颤抖。
三年,自从母亲被害,已经三年了。三年前只能任人宰割,而现在程子骞已经有了翻盘的资本。
“子骞!”
乔梓新奔向程子骞。
“对不起,我才知道爷爷把你叫走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程子骞看向乔梓新,再看向身后乔老的房间,不禁回忆起一些往事。
当年母子二人最后一搏,凭的就是乔梓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