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缸 (冰糖糯米小麻花)

　　安娜见慕宁又沉浸在回忆当中，连忙发声提醒：“喂，别想啦。过去的都是过去的事，着手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慕宁点点头：“我知道啦。和陈雪桦的戏，档期定了吗？”
　　“定了。”安娜打开她不离手的iPad，一边划动屏幕一边说：“下个月开机。这个先不急，通稿还没发。下周我和陈雪桦的经纪人约了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资方是陈雪桦那边的人，你肯定得和她搞好关系的。男二女二就无所谓了，对手戏不多，大部分是群戏。最重要的是——”
　　“片酬。”慕宁说。
　　“对。”安娜说：“这戏片酬给你谈到二十万一天，那边最多只让你去拍两个月，剩下的用替身就行。”
　　慕宁问：“一天二十万，两个月是多少？”
　　安娜算了算：“税前一千二百万。”
　　慕宁说：“你跟片方谈，我拍多少天都只要一千二百万。我不用替身。”
　　安娜大惊失色：“老板，你这样我们赚不到钱啊。”
　　“我的那份也给你。”慕宁大咧咧地摆手：“我不要钱。”
　　“这哪儿行！”安娜说：“现在用替身替戏是常态，谁都用。《黑玫瑰》少说要拍三个月，一千二百万占三个月，这不划算。工作室里宣传、跑腿儿还有你的助理什么的都得发工资啊。”
　　慕宁说：“反正我不要替身。”
　　“现在市场就是这样……”
　　“市场什么样跟我无关。我的那份片酬，你也拿去发工资，请你看好的人，我完全相信你。至于我，我已经用了这么多年替身，都快忘记演戏到底是什么感觉了。《爱你长久》我想认真演，好好演。所以，我想先在电视剧里练练，找找感觉。”
　　慕宁的话有理有据，安娜无从辩驳。可是慕宁的钱她哪舍得要，更甚者，她根本不敢要。
　　慕宁其实很有钱，但他自己也是前两天刚知道。十年来，他的财产从来都是庄尧的金融顾问替他一起管。
　　那天他和庄尧吃完散伙饭，没两天就接到金融顾问的电话，说是要给他结算。两人在外面见了面，金融顾问递给他一叠纸。
　　慕宁翻了翻发现自己有点儿看不懂，问：“这是什么？”
　　“这些年给你做的投资。你点一下盈余。”
　　慕宁名下的房和车有的是庄尧送的，有的是顾问用他的名义买的。现金来源是他的片酬和商业收入。顾问用这些钱替他投资了一些不动产和风险股票，如今看来，那钱都翻了几十倍了。
　　慕宁的这点小资产连庄尧的零钱都算不上，可想而知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金融顾问，拿着庄尧的金山银山能玩出什么花样。
　　“安娜，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我有的。”慕宁诚恳地说：“但是替身，真的不要了。”
　　在慕宁家里谈事情谈到凌晨，安娜头昏脑涨地下楼叫车。
　　初夏夜里蝉鸣空响，安娜站在路边等车，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庄先生，是我。”


第六章
　　慕宁工作室的微博开张了。
　　热转里是几个门户网站的官方媒体账号：“慕宁与聚恒合约到期，建立个人工作室。老东家表态：和平分手。”
　　而评论里，他的粉丝则纷纷老泪纵横，一副媳妇熬成婆的心酸模样。
　　“哇！哥哥开工作室了！支持支持！”——这是温柔的小粉丝。
　　“合约到期，好聚好散吧。未来还长。”——这是理智粉。
　　“希望哥哥未来发展一帆风顺，接些好片子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看的脸啊。”——这是颜粉。
　　“错过上位黄金期确实可惜，但是年龄不算大，演技能甩同龄人一条街。这两年千万把握住，好好挑剧本，大爆不是没可能。”——这是一本正经的事业粉。
　　“强推之耻，卖了十年屁股也没大红大紫，别出来丢人了。”——这是黑粉了。
　　慕宁点进去一看，得，范承汐的真爱粉，登时无言以对。
　　说起范承汐来，他年长慕宁两岁，当年也是空降到太合娱乐。唱歌不错，但跳舞真不行。上综艺不会抛梗接梗，拍戏又一张面瘫脸。演了十年男一都没火起来，高不成低不就。
　　慕宁和范承汐的外形风格属一挂，两个人虽然没什么合作机会，但圈内一直风传不合。冤家路窄，粉丝也格外不对盘，每天的日常就是辱骂对方爱豆是强推之耻，自家爱豆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分明俩人状况都一般尴尬，五十步笑百步。粉丝间居然如此深仇大恨，堪称娱乐圈一奇观。
　　“想什么呢。”安娜捅了捅他的腰，慕宁整个人一激灵，手机甩到一边，道：“范承汐这个王八蛋，自己的粉丝不管好，又跑我这撒野来了。”
　　慕宁其实没生气。抓到庄尧跟别的小甜心儿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他都扛过来了，粉丝间的这些小打小闹，就像羽毛落在他手臂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和你说挑助理的事儿呢。你之前的生活助理愿意留在聚恒，就算了，重新找一个。跟组的开拍前再说。这几份是资料，你看一眼，留神别挑到粉丝。”
　　慕宁翻了翻，随手指了一个人：“就她吧。”
　　安娜无奈，她堂堂一个王牌经纪，原本以为庄尧请她来专门带慕宁是给她放了个带薪长假，没想到是来当带薪保姆来了。
　　因为独立开了工作室，所以慕宁这两天话题度不错。安娜顺势为他接了俩站台活动。慕宁再怎么落魄，也是电影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业价值还是值得肯定的。
　　彼时《黑玫瑰》演员阵容既已公布，离开机仪式不差多久了。有记者逮到慕宁，与安娜关系交好的记者率先问：“你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没有演过电视剧，这次选择《黑玫瑰》作为电视剧处女作，有什么独到之处打动了你呢？”
　　这个问题慕宁背了稿，当下便流利地依次夸赞了优秀班底，女主陈雪桦的敬业精神，还有该剧新颖的题材对他的吸引。
　　接下来的问题突然变得异常尖锐，来自某狗仔队出身的娱乐新媒体。这类媒体向来不顾忌人情，怎么刁钻便怎么问：“你在聚恒的十年来都没有演过电视剧，如今自立门户后，为何选择了以电视剧的形式重新出现在观众面前？”
　　慕宁一愣，他今天没带上宣传在身边，新来的助理赵艾米没经验，不知道出声拦一拦。安娜则在不远处的媒体区与某省台娱乐频道的一把手聊天。
　　慕宁哪能跳坑里，尴尬地笑了笑：“只是遇见了喜欢的角色罢了。”
　　记者又问：“你对《迷雾》的换角风波有什么看法？”
　　这下慕宁笑都笑不出来了。
　　《迷雾》是他离开聚恒前准备进组的片子，定妆照都拍过了。在他选择不续约的同时，庄尧马上就把他从合同上摘了下来，轻描淡写赔了违约金，接着喊来范承汐顶上。
　　“没什么看法。”慕宁说：“这都说不定的事儿。”
　　第二天的报道变成了：“慕宁独家回应电影《迷雾》遭范承汐顶角：来日方长，还说不定呢”。
　　范承汐早起背剧本，早饭还没吃。在微博上溜达一圈，发现两方粉丝又在日常吵架。
　　点开新闻一看究竟，范承汐连忙给慕宁发微信：
　　“我跟庄尧没关系，你能不能别老针对我。”
　　“谁他妈针对你了。”慕宁回复，加了一个小S翻白眼的表情。
　　范承汐把新闻链接发给慕宁。
　　“……” 慕宁发了一排省略号过来，又说： “我原话不是这么讲的。”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范承汐不依不饶。
　　“神经病。”慕宁回复。
　　“你才神经病。”范承汐回复，加一个表情。
　　慕宁回复一个暴打小人的表情。
　　范承汐又回了一个扇他巴掌的表情。
　　斗起图来了。
　　慕宁现实中也翻了个大白眼。
　　切出去一看，赵艾米在工作室群里发了道歉小短文：经验不足，没拦住记者，让老板和安娜姐失望了。
　　慕宁昨天在回来的保姆车上看到赵艾米被安娜给骂哭了，他一个老板，什么安慰的话也不会，只能又是递纸巾又是劝的，此时马上回复：“没关系，这种事常有的。不要难过啦。”
　　安娜则继续唱黑脸，工作室群里安静了好半天。慕宁发了个大红包，这才正常起来。
　　庄尧在床上抱着iPad看新闻，当然也看到了。他看到报道又去找了完整视频，知道慕宁这是掉坑里了。
　　他看着视频，有些恍惚。上了妆的慕宁显得比素颜时健康些，气色红润。不像素颜时，总是顶着一张苍白的巴掌脸，看着就像随时要昏倒了似的。安娜一开始给慕宁接演《黑玫瑰》，庄尧其实不是很赞成。他对慕宁这些年的作品控制严格，慕宁的表现如何暂且不提，但他交给慕宁的都是范围内最好的。对慕宁的企望，也决不是什么狗血偶像剧。但安娜那套“人气置换资源”的理论一扔出来，的确在理。
　　庄尧相信安娜的专业判断，便没说什么。
　　刚关掉网页，白小谭从浴室里走出来。二十来岁的年轻身体，腰肢纤细柔软，眉眼清秀，不同于慕宁带一些野性的漂亮，是时下流行的白净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