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缸 (冰糖糯米小麻花)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自行车铃响由远及近。
　　“舅舅，我回来啦！”买菜的简星一边喊着一边跳下自行车，被脚下碎石绊倒，摔了一跤狗啃泥：“哎哟！”
　　顾启明视若未见，只与庄尧说：“走吧，进屋说。”
　　庄尧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简星，还是弯腰将他扶了起来。简星摇摇晃晃地站稳，看了眼车头筐中放着的菜，又朝门洞里喊道：“没事儿！舅舅，菜还好着呢！”
　　庄尧哭笑不得。
　　顾启明一生未婚娶，只有一个姐姐。简星便是他姐姐的儿子，因为想做演员却天分不够，一把年纪了一事无成，顾启明要招陪护，给的薪资还不少，因此简星也心甘情愿在顾启明这儿做全天保姆。
　　庄尧与顾启明入座，简星直接钻进厨房做饭。
　　“顾老师，”庄尧喝了口茶，开门见山：“电影开拍后，剧组里请您多多照顾慕宁。他脾气不好，但是人不坏。”
　　“那要看他的表现。说实话，看过几部他的片子，不觉得是什么奇才。”
　　庄尧有些难为情，但仍是恭恭敬敬地：“他会让您惊喜的。”
　　顾启明摆摆手：“今天找你来，是想咱们叙叙旧，至于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父母还好吗？”顾启明又问。
　　“很好，身体健康。”
　　“如果当初没有父母插手，你现在也应该是个很好的演员。”
　　庄尧笑了笑，有点苦涩：“我更适合做个商人。至于表演，慕宁能做得比我更好。”
　　顾启明没做声，他是个惜才的人，而年轻的庄尧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才气的年轻人之一。
　　简星炒了几个家常小菜，三人一起吃饭时，顾启明稍显冷清寡淡的家里忽然有了些人气。
　　饭吃到一半，庄尧的电话忽然响了。
　　“庄先生，您方便回公司一趟吗？”
　　“什么事？”
　　“梁姐突然宣布结婚，张总还在国外呢。”Lucy依旧听起来十分镇定：“您最好先回来一趟。”
　　庄尧回了聚恒，Lucy以及各部门经理都在会议室等着了。梁子晴是聚恒打入年轻偶像市场的王牌，虽说现在民众对明星结婚保持着宽容态度，但梁子晴向来是走玉女路线的，如今她跨过了经纪公司，甚至连庄尧也没请示，直接宣布结婚，是好是坏还不明朗。
　　庄尧正在开紧急会，副手不在只有他亲自上阵。Lucy半途接到两条消息，又推门出去，庄尧没注意，到Lucy回来时，直接凑到他耳边告诉他外面有人在等他。
　　“所有的见面都往后延。”庄尧说。
　　Lucy正要说话，便听会议室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大忙人啊，庄总。”
　　庄尧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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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慕宁刚刚拿到《极速风暴》剧本的时候，吴超就潦草看过一遍，不过那时吴超正在争取另一部电影的男四，便没怎么放在心上。第二次看，吴超才发现林泰这个角色虽然是反派，却占全了忠孝义三个字。
　　“你哪里不明白？”吴超说：“我反而觉得林泰很好理解。”
　　“你看，林泰和成安志的对手戏几乎占了林泰全部戏份的一半，可是他对成安志的感情是怎么来的？感觉上就像是……像是……”
　　“父亲？”吴超试探着问。
　　“对，没错，就是父亲！”
　　“对林泰来说，成安志虽然对他不够好，但依旧是他所景仰的，仰慕的长辈。教会他保护自己，甚至给了他一个新的目标。”
　　“让他去替自己家人报仇？”慕宁嫉恶如仇：“这是利用！”
　　吴超说：“可是林泰如果将成安志当做自己的父亲来对待，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慕宁的人生里，可以说没有过父亲。他没有共鸣，因此他不理解林泰。
　　他沉思半晌，喃喃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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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介绍。”风姿绰约的妇人缓缓走到庄尧身边，笑容端庄得体，手扶在庄尧的肩膀上，轻如鸿毛，之于后者却是重于泰山。
　　“我是庄总的母亲，谌珍。”说完这话，她又弯下腰，红唇停在庄尧的脸颊旁，压低了声音道：“——你父亲让我来的。”


第三十三章
　　“有再大的事情，您也不应该直接找到公司来。”庄尧不得不结束会议，请谌珍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谈。家里的人来找他，还是谌珍，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到公司来，谁请得动你？”谌珍在庄尧办公室里的沙发毫不见外地坐下，见后者不答，又道：“怎么，连茶也不给我准备一杯吗？”
　　庄尧虽心中不悦，却并未表露。更何况在家中，谌珍已算得上他比较信任的人。他是下午急匆匆地从顾启明那儿过来，只穿着穿着灰色卫衣和牛仔裤，与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大相径庭。
　　庄尧烧了壶水，道：“时间有限，改天再给您好好泡一壶。”
　　谌珍笑道：“感觉自从你回国，就再没见过你这样穿。”
　　庄尧的手顿了顿，也道：“美国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庄尧——”谌珍说：“哎，你瞧，我现在连你这个名字都叫顺口了。你抽空也回家看看，你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很想你。”
　　庄尧给谌珍泡好了茶，从案几上轻轻推过去：“您尝尝吧，茶叶不错，只是我的手法不好，泡不出安溪铁观音的甘醇来。”
　　谌珍仪态端庄，话题被庄尧带走却也不恼，只是边喝边道：“噢，二郎神也挺想你的。”
　　二郎神原本是庄尧回国后在自家养的狗，前几年出了趟远门，惯常寄养的那户人家也办了移民，出国去了。庄尧左思右想不放心，最后放回了庄家。因此便一直养在那儿。谌珍很是喜欢，因为庄尧的父亲养了头藏獒，凶神恶煞的，生人一走近就吠个不停。二郎神却很温柔，对家里所有人都会摇着尾巴欢迎。
　　“下周末，家中有聚会。你的两个哥哥，还有你姐姐，都要来。”谌珍说：“你父亲的意思。”
　　“不巧，我下周末要出差。”
　　谌珍洞察秋毫，不为所动：“你现在也过了打拼事业的阶段，出不出差，你说了才算。”
　　庄尧心道这事儿只怕不好打发，又换了方式，道：“您知道的，我和父亲关系不好。所以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况且哥哥姐姐都那么优秀，我在那儿杵着，多自惭形秽。”
　　谌珍没说话，只是用那种明了一切的眼神望着庄尧。
　　庄尧不喜欢谌珍这样看着自己，因为一个母亲并不会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
　　两人沉默地僵持了半晌，庄尧只得服软。“……我去就是了。”
　　谌珍这才笑道：“谢谢。不然我回去都不知道如何向你父亲交待。还有——”
　　“没有女伴。”庄尧适时补充道。
　　谌珍起身，道：“你应该考虑考虑结婚了。”
　　“没有喜欢的人，就不想结婚的事。”
　　“这话，你还是留着跟你父亲说吧。”谌珍话里有话，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道：“对了，你母亲的病，我很抱歉。”
　　庄尧眉头微蹙，问道：“你当真抱歉吗？”
　　“不，只是在安慰你罢了。”谌珍说完，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庄尧的办公室。
　　慕宁进组那天北京又下大雨。所以他堵车堵了大半天，没赶上开机。慕宁坐在保姆车里，屏息听着大雨落在车顶上的重音。嘈杂的街道上水泄不通地塞满了汽车，慕宁伸手在车窗上划了划，冰凉凉的。
　　“好像冬天已经来了。”
　　“才十一月。”艾米低头刷着手机，头也没抬。
　　“北京的十一月和一月有区别么。”
　　“您说的都对，对对对对对。”艾米刚说完，懊恼地一拍手机：“哎呀，又没过！”
　　慕宁没再说话，原来都已经十一月。那和庄尧分手也已经快要一年了。
　　年岁越长，时间过得越快。大抵是因为没有了期待，才发现经历着的朝朝暮暮都如一日。
　　进组可说是迟了几个小时，钟亦贞与赵茜都到了，慕宁才来。钟亦贞倒是慈眉善目，只说北京这个天气阴晴不定，可以理解。钟亦贞就如圈内人说的那样，对长辈恭敬，对小辈爱护。更不要提他优越的台词功力与表演技巧。
　　慕宁本该与他亲近些，却总觉得疏离。
　　拿着本子本想找顾启明彩排，找到一半被赵茜叫去自拍——回来路上又与钟亦贞又聊了一会儿，这么一折腾，时间飞快过去，等想起来的时候，顾启明已在片场等了许久了。
　　“顾老师，不好意思，我……”
　　顾启明坐在一张椅子上，慕宁正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他身后。
　　“你笑什么？”
　　慕宁招牌的太阳笑容僵在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启明看到他手里的剧本，又说：“拿着剧本是给你聊天用的？”
　　“对不起。”慕宁连忙收敛声色，道：“本来是想找您彩排来着，可是……”
　　“消极怠工，我没兴趣听你的‘可是’。”顾启明冷冰冰地问：“台词背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