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注视着镜头，脸上保持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从获得提名到此刻，最紧张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反而整个人一片空白，只剩眼前镁光闪耀。嘉宾念出那个名字的瞬间，周围掌声雷动，簇拥着中心的两人。
男演员站起来，林喻也系上礼服纽扣跟着他站起来，张开自己的怀抱，笑着说：“祝贺你。”
典礼结束的后台，林喻按计划接受中国媒体的采访。
“这次非常可惜，你距离最后的影帝奖杯只剩一步之遥。而且听说因为之前的意外受伤，还错失了弗格森系列角色，这是很好的一次机会，所有喜爱你的观众都感到可惜，你怎么想的呢，觉得失去这次机会遗憾么？”
林喻说：“不遗憾，未来还有更多的机会等着我。”
“所以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还会放在电影上么？”
林喻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对，这是最好的工作，我永远热爱。”
另一边的沈青杭家里的采访问答也正好结束，对面落下笔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在获得安托万奖的时候说，这次得到外界的认可，除了要感谢您的同僚和团队，还要特别感谢您的爱人。那是否是他给了您探索未知世界的动力？”
郑沛阳笑着说：“不，恰好相反，他才是全宇宙最勇敢的冒险家。”
“您的意思是？”
炭火在壁炉里燃烧，膝边温暖，郑沛阳的视线从火光上移回对面：“在下一次的飞船启程之前，我要感谢他，抵达我这颗渺小星球。”
圣诞的街道上，唱颂歌的天使手挽手跑过，背后的铃铛叮叮作响。
单手捧着一束花的男人站在公寓楼下，踌躇几步，始终没有按响门铃。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旁，吹萨克斯的老人喊他：“你今天怎么还不回家啊？”
林喻跑到他身边，说：“我等五分钟再上去！”
萨克斯老人放下乐器，打量他：“你是演电影的男孩么，我见过你。”
林喻笑着回答：“不是，我是开宇宙飞船的。”
老人摘下帽子：“所以今天晚上，我们的圣诞老人是开飞船来的吗。”
“对啊！”林喻把硬币放进他的帽子，“圣诞快乐！”
“林林！打开窗户！快看我给你放的烟花！”
郑沛阳走到窗边，头顶的夜空纯粹，呆站着等了好久也没见到想象中的绚烂烟花。
有人在楼下喊他：“林林——我在这里——！”
郑沛阳推开窗户，看见林喻蹲在邮筒旁边，挥舞着手中几束荧光棒，在黑幕亮成彩虹色的弧形：“快看，这是我的烟花！”
郑沛阳跑下楼梯，撞进了林喻张开的怀抱，被他用厚实的大衣紧紧包裹住。
林喻口袋的荧光棒还在发光：“这里买不到烟花棒，凑合看一下这个，林林，圣诞快乐！”
“我在佛罗伦萨碰见了路思齐和孟萧呈，他们也让我和你说，圣诞快乐！”
“还遇见了苏文湛，虽然我不想转达的，但是他也和你说，圣诞快乐！”
“还有谁来着……总之，圣诞快乐！”
“好，我知道了，”郑沛阳按住他的手，“我特别快乐。”
“那你喜欢我的烟花么！”
“嗯，很漂亮，全世界都能看到你的烟花。”
林喻侧头看他，笑得灿烂：“可惜我只买到了九朵，剩下那一朵，只好用这个来弥补。”
他指一捻，凭空变出了一朵白玫瑰，捏在指尖，再一捻，花的枝干褪折弯曲成了金色的别针，让这朵玫瑰可以别在郑沛阳的纽扣上。
“哪里学来的唬人魔术？”
“花店里学会的。虽然是临时凑成的节目，但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林喻整理郑沛阳的衣襟，靠上去说，“叫作心花。”
郑沛阳捂住胸口的花瓣：“是么？那应该别在这里，心脏的位置。”
林喻没接话，从口袋里拿出双手，用烘暖的手掌贴上郑沛阳的脸颊两侧。他姿态虔诚，吻上爱人的额头。
“伦敦最后一朵白玫瑰，属于我的心上人。”
推开小公寓的厨房门，平安夜的晚餐早就准备好。虽然已经过了零点，郑沛阳给林喻煮好的小火锅依旧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腾腾的香气。
林喻叼着勺子坐在地上乖巧等开饭，被什么东西硌到了屁股，摸出来一看，是一个藏在地毯下面的礼物盒。
“这是什么？”
“楼下圣诞老人发的礼物，说是给没有拿到影帝的小朋友的安慰奖。”
林喻抱着东西，不舍得拆：“这么好啊，可是你这次得奖，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没准备么。”郑沛阳蹲下来，拍一下他拆了夹板恢复自如的手臂，“你能活蹦乱跳地和我回家了，这算不算是礼物？”
虽然林喻的手还没有好利索，用筷子也不像以前轻松，但只要能按时回去拍戏，只要还能抱着郑沛阳耍赖，这些都是小事。
郑沛阳给他喂了勺汤：“说起圣诞礼物，孟萧呈也给我们寄了礼物，一整箱的火腿，他们家自己做的。”
“真的寄了啊，我们下礼拜都要回去了。”林喻叼着勺，“不过太好了，病好了之后，我超级超级想吃肉的！”
郑沛阳说：“嗯，快递是到付的，走之前别忘了去邮局缴钱，七百多。”
林喻抓他手的动作一顿：“我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想吃，还是退给他吧。”
“来不及了，”郑沛阳用筷子指下锅里扑腾的肉片，“都熟了。”
林喻：“……”
“方衿也打电话来说，等你回去，下个月就可以剧组了。我们以后得奖的机会总有更多，这次用不着沮丧。”
说是方矜说的，实际上是郑沛阳想安慰的话才对。
“我没有不开心啊。”林喻放下碗，反过来安慰他，“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这次多半不能真的拿奖，仅仅提名就足够开心了，这是最好的奖状。而且和其他人的更多付出相比，我还没资格站在那块领奖台上。”
林喻转过头，问他：“那你呢，你的星星动图做完了么？”
“是恒星光谱。”郑沛阳纠正他，“还没有，这是很长的工作。”
“我们都有个很长的工作。”郑沛阳擦擦他嘴上的油，听林喻继续说，“就像你们标记星星那样，即使在台下鼓掌，我也想，一直热爱那道星光。”
郑沛阳用勺子末端戳了下他泛红的鼻尖：“好，知道了。”
这颗被标记好的星星，以前是他的小狐狸，现在是他的爱人，本就该这样。
勺子落到地上，郑沛阳去给他捡起来。
扑扇扑扇的，林喻隔着扑腾的水蒸气眨眼看郑沛阳，然后伸舌头舔了口嘴角的芝麻，手就黏了上来。
“你干嘛？”
“凑太近了，又想那个了。”
“……”
林喻恢复活动之后使劲的第一件的事儿，是从后面环住郑沛阳的腰，把他横抱进了卧室。
阳台外边，真正的烟花粲奂星空。
郑沛阳抬起身子：“什么声音，阳台上的窗户是不是没关好？”
林喻解开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没有，是圣诞老人在催我拆礼物。”
又是一年的最后。
最后，郑沛阳还是没能完成他的恒星光谱，林喻也没得到梦寐以求的云上影帝。
但是，有人给他准备了一支玫瑰。郑沛阳把那块属于自己，名为安托万的玫瑰色奖章，别在了他的领上。
“见到你，心上一丛肆意盛放的玫瑰。就择一枝你最喜欢的，佩在我的衣襟。”
作者有话说：明天完结。
第四十四章
郑沛阳睁开眼，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墙上挂着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变化曲线，黑板上那块高考的倒计时牌子闪着灯，但是数字停在零。
周围一切太过逼真，蝉鸣入耳，连窗外透过纱窗落在指尖的光斑都真实存在。
郑沛阳甚至怀疑，他究竟现在身处梦境，还是之前经历的一切不过才是自己趴在课桌上的一场懵懂大梦。
直到他抬头看见了小小的林喻。
七八岁的林喻，坐在他对面的课桌上，垂着小脚，头发卷卷的沓着，虎牙露在一边。
他向他开口：“你认识林林么？”
郑沛阳问他：“哪个林林？”
小林喻费力比划了一下：“比你矮的，比你可爱的。”
郑沛阳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高中校服：“你找他要干嘛呢？”
“老师让我们在一起写故事，我们的还没有写完呢。”小林喻抬起头，“所以我要带他回家继续写故事。”
郑沛阳忍不住想戳戳眼前这颗小时候才有的虎牙：“可是你会写故事么？”
“我不会呀，”小林喻翘起脚，“但我知道，所有故事，都是用爱组成的。”
郑沛阳笑了，弯腰问他：“那爱呢，爱是由什么组成的？”
小林喻没有回答他，跳下桌子：“来不及了，我要走啦。”
时间在小林喻身上是不存在的，郑沛阳伸手去抓他，握住一把空气，展开手只余点点微光。
梦境坍塌，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枕头边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郑沛阳挣扎着移开身边人压在他胸前的一只胳膊，扭头去看长大后褪去稚气的那张脸，和梦中相同又完全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