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的两个儿子呢,不也进行着互补的行为吗.......
邵波涛慢悠悠地继续说:“这个啊也不拘对象是像我这样四十几的大叔.......”他停顿了一秒:“.还是性别都一样的人。”
“这分什么对错呢。”
.......
邵波涛跟她两个儿子的区别在于他是个局外人,没有情感上的顾虑,他不会像沉乾这么怂哒哒地卖蠢,也不会像明硝这样刺激一阵后就拖着,他实实在在地从上古时代人类的起源开始,一边忽悠一边交心,最后这一脚,还真被他踢了进去。
朱梨花反应得慢,抱着邵金宝儿好半天,才喃喃道:“是哦,分什么对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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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朱梨花那儿出来,邵波涛简直乐得找不着北,觉着自个儿聪明得过分,掏出手机后竟然也不是给沉乾报喜,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江雪,唠唠叨叨把自己这一通丰功伟绩交代了。
打完这个电话,邵波涛突然福至心灵,看吧,这种状态,世俗平常,可就是戳人心。
“儿子诶!咱回家!等你沉乾叔叔回来给你买糖吃,这回可没周淼淼的份!”
邵波涛很骄傲,他觉得自己用人力战胜了人心,他知道光靠着沉乾跟明硝的感谢,这都是一件可以拿来吹嘘半辈子的事情。
可惜也没让他高兴太早。
在沉乾和明硝坦诚相对的这些年里,有些问题他们从来不问也不探究,比如说沉乾对于原生父母的渴望,在漫长的前半生里,那点渴望早就磨得一星半点。再比如说,明硝那个被逼的离开的亲生母亲。
这跟抛弃沉乾的那对父母不同,大概是她当初也是作为一个受害者而存在,沉乾一直明白,他弟弟对这个女人还有些本能的向往。
但哪怕再好奇,他们都没问过对方。
这是对如今平静生活的尊重。
但遗憾的是,他们永远没办法去定义一个长久的平静。
明硝上商业报的时候也会遇到刁钻到骨子里的底线问题,问了两次后他也不再避讳,生父好赌,生母离开,以及那场小有轰动的自杀案。这个世界有太多跟他类似的人,他也没有必要死守着这么伤疤不放。所以当记者问他还记不记得生母的名字时,他摇摇头,脑海里却异常清晰地出现一个名字。
秦桑。
沉乾不在的夜晚里,他开始做梦,梦里大片春天的杨柳,南方的景色,小船,桥梁。他一直记得,他是从南方来的,土地和土地之间的转换,空气都空气之间的转换。一开始他很不适应,他甚至需要依赖不间断的安抚去进入这座城市。
那年,他被一个人抱着穿过河流,踏过车轨,跟一整个车厢的人一起从南到北。他身边坐着年轻的明学清,拿着书本教他认字,而他一个人,陷在女人的怀里。
最初柔软,宽厚的怀里,带着那个年代最普通的洗衣粉的味道。
从南到北的旅途里,明学清教给他生命里第一句诗,在迎面杨柳炊烟里,在清甜和煦的阳光里。
“秦桑低绿枝。”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秦桑低绿枝2
梦醒在沉乾离开的第五天,算算时间还得三天他哥哥才能回来。
比沉乾早一步的,是十多年后的秦桑。
狄泓秋要勘察个路线,就把招财送到二十一楼寄养,招财现在也是一条中年狗了,可行动力还跟从前一样,该跳就跳,该跑就跑,时刻奉行着作为一只哈士奇的尊严——拆家,拆完后又正义凛然地嚎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它那点丰功伟绩。如果不是因为它还有最后一点作为狗的特质——看家,沉乾早就不顾狄泓秋,剁吧剁吧押屠宰场,你一碗我一碗,共建和谐大家庭。
可它作为看门狗,又实在过分吵闹。
明硝就是在招财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见到了他生命中最初怀抱的那个女人。
印花的大码衬衫,整个人圆了一圈,依稀还能辨别出原来的模样。
眼神又过度贪婪麻木,毫不掩饰地打量这层楼。
是她,又不是她。
明硝有点懵,记忆走马灯似的回顾,从圆润的朱梨花,到神气扬扬的沉乾,相依为命的那几年,最后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那句“秦桑低绿枝”。
顿悟一般地发出感慨,原来想起这个人需要这么久啊。
残存的本能让他迈出了一步,招财当机立断咬住他裤腿,呜咽呜咽地叫。
明硝一愣,伸手抚了一把招财,它松了口,又朝秦桑叫。
明硝这才反应过来,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批摩拳擦掌要搞个大新闻的记者。
他当即收了神色,残存的感情一瞬间掐灭,安抚地揉了一把招财的头。
招财又叫了一声倒退到他身后,以一种防卫的姿态注视着前方。
甲方与乙方的谈判也不过如此,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明硝想。
秦桑呐呐地张了张嘴,对于她来说开局并不顺利。
还没等她开口,身后那帮记者就开了录音笔,三三两两地挤上来。
“请问这位是您的母亲吗?”
“这么多年没见过面是不是很感慨?”
.......
一个个问题铺天盖地涌过来,明硝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莫名的厌恶,除了那年看到明学清的那份遗书,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剧烈的情绪波动。
有些东西怀念需要十几年,销毁只要一瞬间。
秦桑在这道陌生的眼神里有些慌张。
这么一场久别重逢,明目张胆地染上了利益的气息。
大概她自己也觉得时隔多年的这场讨要并不合理,边上人一出谋划策,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上的记者,带着相机,录音笔,大幕一开,开始唱戏。
唱的是亲生母亲历经千难万险也要跟亲生儿子重逢,记者最钟爱的桥段。江南人的哭唱绵长悲戚,顺利引来了一批听众。
她以为大生活剧的幕布下,结局必然是母子痛哭流涕,双双还家。
没想到这一唱唱出了反效果。
招财已经自觉地咬住狗绳,看了看办公室,明硝就本着速战速决的方式:
脱口而出:“当初不是你主动逃走的吗?”
哭声戛然而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沉默的两三秒里,秦桑开演第二出戏,被丈夫殴打后被迫离家,忍受跟孩子分离的痛苦。
明硝再开口:“那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秦桑:……
又一次沉默里,秦桑不得不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对面那个孩子在她面前首先是在商场里浮沉多年的生意人,他并不缺爱,其次才是一个被抛弃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
明硝不是滋味地摇摇头,通知保安把记者赶出去,朝围观的挥手示意离开。
他推开办公室大门,招财早就迫不及待地拱进去往沙发上一趴,身后的女人紧迫地盯着他,明硝叹了口气,偏过头淡淡地开口:“进来坐坐吗?”
就像两个精神阶级的人强制性地捆绑在一个地面上,光是眼神交汇就比殊死搏斗有看头。
“喝点什么?”
秦桑眼泪还没擦干,慌里慌张地摆手:“不用不用.......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明硝沉默了片刻。
“.......然后呢。”
“你.......你.....”
明硝心思动了动,想如果这时候说的是他家朱梨花常说的那句“你想不想我”,他可能还会从高不可攀的神坛上跌下来,融入这万丈红尘。可惜不是。
她说的是。
“你爸爸......是不是留了一栋房子?”
赶过来在门外偷听的邵波涛都忍不住“呸”了一声,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掏出手机赶紧给沉乾,周晓阳,狄泓秋,能联系的都给联系了。
对沉乾发的是“兄弟,赶紧回来吧,你那大宝贝儿亲妈上门了,正抽筋拔骨地剜心呢!”
周晓阳跟笛子那儿:“俩倒霉蛋,赶紧把周淼淼送过来,咱弟弟马上缺爱了!”
沉乾那儿不论,周晓阳收到这没头没脑的信息也就一愣,带着小公主立马往公司赶。
邵波涛继续靠着门听。
这场谈话注定得用沉默和尴尬拼凑。
明硝手指死死扣着杯沿,动了动喉结:“……你怎么知道。”
秦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跟自己年轻时候相像的脸,经历也对得上,拆迁两个字就像跟救命稻草似的,这个时代,房子就是钱。而接受访谈的明硝,在她饱经摧残的人生里,也像个钱袋子。
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光明的老年生活。
怕明硝不清楚,她开始解释:“当初到北方的时候,我们全款买的房,既然拆迁了,那市区里那栋房子属于夫妻财产。”要求合情合理。
杯子里冉冉升着热气,明硝半垂着眼:“继续说。”
秦桑估计沙发上虎视眈眈的招财,没敢往前走,笑得一脸慈祥:“你也出息了,收养你的那户人家咱们给点钱,你搬出来跟妈妈一起住那栋房子吧,妈妈的就是你的。”
邵波涛:……
气得邵波涛编短信的手都开始发抖,这年头傻逼一个比一个浪,脑回路九转十八弯,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转头又给狄泓秋发了个短信:“笛子啊!别用你那小眼睛勘察路线了,去查查硝硝那不太正常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