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没睡这床了,除了前两年的一个晚上,他趁着周晓阳占了他客房的床,征得同意后睡了一回。之后就是打扫房间,趁他妈不注意溜进去眯一会儿,好几次被抓到就灰溜溜地出来。
明硝关了门,帮他把一侧被子给捂严实了,上了另一边,把人抱个满怀紧了紧低声问:“你跟妈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成就。”
沉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这间房熟悉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飘忽忽的。
“......不知道啊,妈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其实他跟明硝之间都有个惊为天人的猜想,可惜这两年踩着线战战兢兢惯了,一瞬间竟然不太敢想。
明硝留了盏床头灯,这一晚,这盏灯投射出来的光影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这张床记载了太多他们的热度,两个人重新躺上去后,这种热度贴合着皮肤渗透进来,
他们都没吭声儿,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
“你说.......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沉乾突然开口,侧过脸看他,眼里有着难耐的期待。
明硝没舍得让他失望,轻轻“嗯”了一声,立马收获了一个熊抱。
“我就说,咱妈看在我三十多了的份上,也不能把我第一春给搅和没了。”
三十多了,坎坷圆满都受住了,沉乾觉着自己太他妈幸福了!
“前两年邵波涛跟我说,咱们俩缺个外力推一推,来个人欺负咱们一把,咱妈就能急得跳脚,一跳脚一个上火,就什么都答应了。”
沉乾挠了挠脖子,动作有点困难,力道把握不好,疼得“嘶”了一声。明硝接上,赶紧揉了揉早就被搓红的那一块。
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松开,他还说什么?”
沉乾笑了笑:“我觉着.......是不是那报纸帮了咱一把?”
家里老底儿快被掀了,眼见着小儿子从前那些创伤要被人扒出来放到大众媒体下反复摊开炒,他妈肯定气得不行,一生气一心疼,就准他们一块儿睡了。
环环相扣,沉乾觉着自己分析得挺不错。
明硝这种把结果看得比过程重的人,只能体会到一点沉乾抽丝剥茧中得到的快乐,他应和地点头,半起身开了沉乾那边的床头灯,再把还在叨叨的人翻过来一点,对着光检查后颈有没有挠破皮。
这么一看,得亏他哥哥皮厚了,他皱起眉,把沉乾那对手舞足蹈的爪子捞起来检查,还真是,有点长了。
再开灯,起床,找指甲刀。他哥嘴巴没消停过,直到他剪下第一个指甲,沉乾才反应过来。
“你听没听我分析?”
明硝抬眼,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听了,你继续说。”
沉乾对着光把这对爪子剪德圆润平和,再亲了亲。
“哥,还记得刘新宏吗?”
沉乾把脚收拢挤过去抬头“嗷”了一声。
“你那个学长,他怎么了?”
“他重操旧业了,拉了个项目跟我合作。”
刘新宏安顿好家里人后,兴冲冲跑回了金融大洋场里,但现在操盘手海了去了,新类型基金股票早就占据市场,他干脆歇了这个心思,另辟蹊径转头开发了一款软件,打着手机掌上投资的名号,在理财产品和用户之间连线搭桥,苦于没有第一批知名理财产品让他打出名头,想了想,还是找上了明硝。
新媒体发展的时代,对于明硝来说,什么都可以尝试。两个人都是艺高胆大的人,一拍即合。
沉乾听明白了后没当回事儿:“行啊,你去呗,我也不懂你这一行,你看着好就去做,咱家现在有钱让你祸祸。”
明硝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给人掖了掖被子躺下:“行,睡吧,我的傻哥哥。”
他哥哥压根还没意识到,这种新型的模式一旦试水成功意味着什么。
这个时代不是他哥哥卖小灵通发家的时候了,手机都能从只有打电话的模式更新到现在智能机时代,那么新媒体和金融的对接怎么就不可以呢。
人永远在追赶,上升,而明硝已经不甘于做追随者,他更愿意做一个创造者。
他看着已经睡过去的沉乾,俯身摸了摸额头。再想到睡在对面的朱梨花,终于散了这两年心头的这层雾气。
因为一切都在变好。
- 春天,欣欣向荣。
在朱梨花日益纵容的情况下,在沉乾成功搬回房间的情况下,明硝和刘新宏的合作也拉开了序幕,这一次他主动请用了媒体造势。
沉乾可以明显感受到,他弟弟甚至不再忌惮再有人把他身世挖出来。
有了更具象的目标,明硝往上走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就像已经扎根到土壤最底处的藤蔓,无所顾忌地攀爬。
连邵波涛都以半赞叹半感慨的语气跟沉乾说:“咱弟弟,是个角色。”
能取舍,有魄力。
同行对成功者的定义只会看他的成就,而看热闹的人在定义成功者的同时恨不得三姑六婆的背景全挖烂了,祖上谁偷过地里的菜,三岁踩死谁家的鸡都是一个黑点。
软件推出后的大热后,同行,看热闹的,几乎所有人都在挖明硝和刘新宏的背景。可挖了半天才发现三岁踩死的鸡没有,祖上也没人偷菜,但他们神奇地发现,前不久,那位年轻的上位者还被扒出来是个被收养的可怜人,连同他运输业的大佬哥哥上过杂志重板块。
以及那位自杀的生父。
毫无疑问热度重新掀了起来,这次明硝任由它发展,公司公关部紧急加班,这股风向一点一点往正面引导。
成功为这次的软件试水造势。
人一旦顺起来,是真的顺,连走在路上都找不见一块挡脚的石头,明硝毫无负罪感地接受命运的馈赠,也理所应当地去主动跨越高度。
人,总是这么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部分走在前沿的开拓者,幸好,他和沉乾都是其中之一。
春去秋来,明硝已经可以换一个相对较宽阔的办公楼,员工越来越多,二十一楼已经容不下这尊一往无前的大佛,明硝顺便把二十楼也合并了。
他想,再等等,就把江雪的十九楼也并下来,让他就这么一层楼,一层楼地走到十八楼,走到他哥哥身边。
就像当年,沉乾在黑暗的夜色里,一步步走向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秦桑低绿枝
秋天,朱梨花的眼睛已经能微弱地视物,凑了近点,两孩子长成什么样儿了也有了个大致的感受。对于她来说,眼睛一闭一睁,过去了半个萎靡的时代。
大儿子就在旁边,打开电视,小儿子在某个金融栏目里现身说法。
朱梨花终于直观地感受到,原来金融业并不会让她儿子跳楼。
朱梨花这算是好彻底了,恢复也是时间问题。沉乾就趁着这个空档出了趟差,隔壁市搞了个运输联盟慈善,钱挣得多了,往上蹭蹭蹭长的还有社会责任感。这些年他也没少做慈善,路上碰着猫狗也能静下心喂个一两只。积德行善堆福报,到了年龄就是这样。
沉乾跑出去行善积德,明硝比他还忙,除了出差,吃喝睡已经连着半个月都在公司。
邵波涛领着他儿子从十八楼走到二十一楼,一个想见人也没见着。迟来的同情心终于想发挥一下作用。他看看把招财尾巴放嘴里咬的傻儿子,叹了口气:“金宝儿,爸爸带你去看看你梨花奶奶。”
邵金宝儿瞪个圆溜溜的眼睛,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尾巴。
邵波涛一言难尽地看着儿子:“就当你爹可怜可怜你沉乾叔叔,这最后一脚,咱临门给人踢进去。”
然后,他带着儿子领走招财奔沉乾家里去了。
进了门先把儿子放过去把老太太逗得花枝乱颤的,顺利引来一句。
“唉,我是抱不了孙子喽。”
年轻时候归年轻时候,人老了,骨子里对子孙满堂有本能的执念。
她是开明的母亲,所以这种话也只能用感慨的形式抒发。
一个在儿子性向问题的妥协路上还有点犹豫的女人,和一个从人世坎坷里摸爬滚打上来如今才家庭美满的人,两个人凑到一起,朱梨花就像抓到了一个解惑者。
想来想去也只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邵波涛还是那个混不吝走四方的邵波涛时,常常想过一个问题,人从一无所有的洪荒时代,到如今车马牛与智能电子齐全的文明时代,原始的蛮力也让最早的那批人活了几十万年,为什么就得让无形的情爱去拉拽,而且也拽得得体恰当,一拽就是一辈子。
他把这个问题说给朱梨花听。
朱梨花一瞬间陷入沉默。
回过神她为难地笑笑:“我这一辈子也没找个人,我哪儿清楚啊?”
邵波涛笑眯眯地重新把他家邵金宝儿塞到朱梨花怀里。
“梨花姐姐,您看,这样是不是才算个人。”
朱梨花笑容一滞。
“......算个实实在在,什么都给填补上了的人。”
从来没有人跟朱梨花这么分析过。
跟她分析人这漫长的一生,永远在查漏补缺的路上,错失的情感,哪怕不能被填补上,也会有对等的东西交换。就像朱梨花自己,她年轻时候向往的自由补上了对爱情的渴望,双倍的亲情又补上了婚姻所能带来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