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憋屈。
许然无奈地看着他。毕竟爱过一场,他不想弄得太难看。
“走吧。”他轻轻对林燊说。林燊攥着他的手不肯放,许然挣不过他。
林燊嗯了一声,帮他把围巾整理好,“晚上起风了,小心着凉。”
许然知道他是做给贺承看的,不由得苦笑。
贺承才不是那种会为他吃醋的人,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想你了。”
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
贺承这辈子没说过这么矫情的话,脱口而出的,都没过脑子。他现在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等待着许然的回应。这个过程居然让他有些紧张。
过了很久,许然才慢慢回过头来。
他的表情让贺承一愣。
不是开心,不是羞涩,而是一种莫名的,仿佛想笑却又无奈叹气的神色,眼角淡淡的欣喜,却不是对着他的。
他看到许然和林燊对视一眼,后者笑意明显。
许然轻轻叹着气,眼睑微微颤抖着,像是一双落着月辉的蝶。
“可是,我不想你啊。”
林燊几乎是用一种看戏的心态看着贺承从狂怒到面如死灰,这个过程十分有趣。他清清嗓子,道,“有些人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犯了错就得承担后果,马后炮不丢人,谁死缠烂打谁尴尬。”
“林燊,少说两句。”许然轻声提醒着。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无论这句“想你”是真是假,能说出口就是笑话。
贺承,你想我什么呢?
贺承脸色冷得像冰,好半天才开口,“我现在在这边工作。”
“这边?”许然惊讶,“你们家不是不在北方投资吗?”
“我自己要来的。”贺承盯着他的脸,咬着牙说。
许然被他仿佛要拼命的眼神看得一怔,半天才说,“啊……那好吧。”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然茫然地看看林燊,不确定地道,“工作加油?”
林燊快要笑疯了,摸摸许然冻得通红的脸颊,说,“太冷了,我们回去。”
许然点头答应。
他们从小路走出停车场,将贺承和满地残叶留在身后。
走出贺承的视线范围,许然立即放开了林燊的手。
林燊看看自己被捏得通红的手背,笑道,“想不到你的手劲挺足。”
“你别跟他呛,”许然叹了口气,“他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说不通的,你跟他犟什么呢。”
“我就是看不惯他。”
这几天林燊将许然的过去摸了个大概,也算是为他排解一下残存在心中的念想,越听他越觉得贺承是个神经病,可也不能对许然说得太猛,这下倒是爽快了很多。
许然性子太软,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可就是在这软脾气下藏着个折不弯的小人儿,这么多年下来打造成了金刚不坏之身,看着让人心疼又欣喜。
林燊状似无意地说,“你可以说我是你的新男朋友。”
许然笑笑,“又刺激不到他。”
我看未必。林燊默默地在心中说,刚才只是抓个手就像是要吃人,要说是新男友估计会打起来。
他绕到许然面前,插着腰,“我又不比他差。”
许然被他逗得直乐,“我又没说你比不上他。你性格比他好多了。”
“只有性格吗?”林燊眨眨眼,微笑着看着他。
“是、是,你人品比他好,情商也比他高。”许然转着轮椅往前走,笑着说,“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跟他比什么。”
林燊望着他的背影,柔软的短发在晚风下微微晃动着,身影消瘦却坚强。
“没事。”林燊低头笑笑,道,“我不跟他比了。”
他拔腿追上许然,手搭在轮椅背上,与许然的肩膀隔着一点点距离。风从缝隙中吹过,冰凉了他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感谢 爱情的模样 的地雷
第四十八章
“这位客人, 请问需要帮您把酒换成水吗?”
问是这样问,还未得到答案酒保便将贺承手中的半杯酒取过来,换成了白开水。
贺承皱着眉,道,“我没要水。”
“这是免费的。”酒保温和地笑笑,“您今晚喝得太多了。”
贺承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什么, 把水擎到嘴边慢慢喝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某个点, 像是在发愣。
许然和那个男人走了。走的时候还牵着手。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许然喜欢上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看得上他?不可能的。贺承想,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可眼睛不会骗人, 他看得到那个男人满心满眼的喜欢, 对着的, 是坐在轮椅上的家伙。
曾经属于他的家伙。
贺承愤愤地一口气把水喝干, 呛得咳嗽起来。
那男人牵他的时候, 许然没有躲。
许然不喜欢跟别人有身体接触,过去唯有贺承能将他从头到脚碰个遍。那是专属于他贺承的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然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原来你也能接受别人啊,当初在C市怨我不相信你,现在不也是说变就变了?
骗子。贺承用力把玻璃杯砸向桌面,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酒保默默上前把酒换了回来。还是让他喝吧,喝倒了就安静了。
许然回家的时候,看到母亲在翻置物间的柜子, 不由得好奇,“妈,您找什么呢?”
“单位小同事生小孩,我找点你小时候的东西给人送去。”
许然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哭笑不得,“我小时候,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您可别送,等明天我去买点新的。”
许母从柜子里探出头来,道,“我顺便收拾收拾家。”
她从最底层拖出一个巨大的箱子来,擦擦上面的灰尘,“这里是你上学时的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呢。”
许然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各色玩意。看来搬家的时候这样封着,后来一直就没有再打开过。
他抽出一本课本,一边看一边乐,“您留着这些干什么,又用不上了。”
“是我要留着的吗?”许母一瞪眼,“不是你当年说抄笔记好累,好容易抄满了一本书不让我扔?”
许然这才记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当年初中会考历史地理是开卷,考前都要往书上抄答案。所有空白的地方全都写满了,当时写废了他好几只水性笔。
许然把书放回去,开玩笑道,“那您留着,等那孩子长到初中还能用。”
许母笑着说他无聊。
许然静静地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
在家里他们很少提起有关孩子和结婚的事,从小到大爸妈都没有因为什么而逼迫过他,现在出了贺承这件事,和未来有关的话题便成了禁忌。其实许然想对他们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但看爸妈那么拼命地想让他过得开心,他也只能接受他们无言的好意。
他低头,百无聊赖地翻着箱子,忽然摸到最底层有本厚厚的字典。
他废了很大力气才把字典抽出来,拍拍灰,问,“家里的字典不是都被我爸收起来了吗?这本怎么在箱子里?”
许母摇摇头,“不知道,是你自己放的吧。”
翻开封面,扉页的右下角写着五个字——三年二班,贺承。
许然的手一顿。
这是贺承的东西,他什么时候给拿回家了?
想了半天才隐约有些印象,应该是毕业的时候,他想从贺承不要的东西里拿些纪念品,可当贺承问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又说不出口,只能说,“借我字典用一下呗?”
贺承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把字典扔过去,转身便走。
这本字典他留了下来,一遍一遍抚摸着扉页上的名字。在母亲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将它放到了箱子的最底层,像是个收藏粮食的松鼠,那本字典在那儿,就好像贺承也在那儿似的,让他满心欢喜。
时过境迁,现在再看这个名字心中泛起无限的酸涩,过往种种犹如云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许然慌忙放下字典,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擦了擦通红的眼角。眼睛没有湿润,但很疼,磨得他鼻子发酸。
他把字典放好,说,“妈,您放着吧,明天我帮您收拾。”
“要睡了?”许母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许然轻轻“嗯”了一声,将目光从箱子上移开。
躺在床上,许然按揉着毫无知觉的腿。这是他最近的习惯动作,虽然感觉不到,但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按摩。医生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站起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三个月,或许是一辈子。
傍晚贺承的一言一行浮现在脑海,那句“我想你了”如同魔咒,在许然耳边徘徊。
我想你了。
他从未对贺承说过这四个字,因为他知道,贺承不喜欢被人束缚,这句话说出来普通人觉得是撒娇,但贺承一定会生气。有时候许然也想不通他哪儿来的那么多气可以生,好像自己这儿做的不对,那儿也做的不对。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默地对着空气呼唤,假装自己有一个体贴温柔的爱人,会在下一秒出现,拥抱他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