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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4 (麦库姆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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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英雄常见也凡人的缘故,凌言对自己父母的工作其实就像世界所有成年孩子对父母那样不以为意。他一直觉得孩子是父母死后还要活很久很久的人,他不想贯彻他们的思想,模仿他们的生活,不想在这个滚滚红尘的大变局的时代里,以他们那样僵化的姿态继续活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此生所有的选择,包括刚刚登记时选择的体内孕育,骨子里都是一种对父辈的反抗,虽然他没那么无聊,为了反抗而反抗——但是这至少说明了,他对生命的理解,本身就与他们不同。
  可是没想到,夏春草给他看了他父母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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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你母亲当然不会在乎先锋的标签,但是大众给她这样的评价,至少说明了她在当时有别于传统——人们尊敬她不是没有原因——她作为一个政客的妻子,没有像寻常一样居于幕后,反而有自己的事业,甚至比他的丈夫还要耀眼,她是那个时代女性的偶像。
  “我和我先生都看你母亲的书,我们都默认她说的‘女性地位是衡量一个民族文明程度的最好尺度’,认为‘女性也该有独立的经济贡献和社会贡献’,所以我哪怕在外面做个女强人,我先生也不在意我在‘鸠占鹊巢’,把他的光彩遮住——祁思明可能没继承我和他父亲别的,但是两性观念,这么多年他耳濡目染,他绝对是继承了的,你说很意外我刚刚的不支持,其实我为什么要支持呢?
  “用‘保护家庭’这样的说法,来牺牲自己的事业,这种观念早在你母亲第二本书里就已经没有市场了——我自己也走到了今天,我也想不出任何理由让你为我们的家庭做事业上的牺牲——你在前几天的访谈里说,生命的轮回是家庭的轮回,我真的不这样认为,生命的轮回不仅仅是家庭的轮回,你的父母给了我们一个更大的轮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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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舟侧畔,也有千帆过尽。
  病树前头,是万木的逢春。


第六十五章
  那天凌言是第一次听到有长辈夸赞他、认可他。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许多人一样,都是对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能力怀质疑态度的。他也会迷茫,也会在某个阶段的胜利后审视自己,质问自己的选择真的对了吗?会在某一次失利之后痛苦地责备自己,责备自己一无是处。
  个人主义盛行的当今,谁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他不例外,但是他心里却总还怀揣着一点点的火焰,让他觉得自己是有使命的、有责任的,让他不断提醒自己既然自己手握资源,那无穷的远方和无穷的人们,就与他有关。
  “其实我并不怕高压负荷的工作,我只是怕那种强烈的无意义感,尤其是参加完《阅人间》,曝光度增加了之后,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这样说很矫情,但是阿姨,我真的觉得人们好像并不在意我做了什么、有哪些政见、推行了哪些法案,他们并不会根据我的工作来评价我,没有讨论,没有争议,就一直在赞美我,可是这种赞美里,我找不到有意义的认可,好像除了我的容貌、身世、感情状态,我身上根本也没什么东西去值得讨论一样。”
  所有人都需要一面镜子,这面镜子需要给他反馈,无论正向还是负向的信息,都是有价值的,让他可以正衣冠、知得失。
  所以当他发现他没有这面镜子的时候,他便开始质疑,质疑这整个社会是不是已经被Utopia麻痹得腐烂透了,已经没办法对严肃的外部环境进行关切,而是只能沉浸在虚妄的话题里,追逐着虚妄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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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春草却没他那么消极,跳出来问,“那娄昆呢?民众都是怎么评价他的?”
  “评价的很少。”
  夏春草不以为意,淡淡道,“虽然不在我的区,我也关注你们来着,只不过我没有像你们安排分析师简单粗暴地做正负向数据统计,我是自己去你们区的官网上自己看的——
  她调出自己Utopia的界面,推到凌言的终端上。
  “就跟你说得一样,对娄昆讨论和评价跟你比起来太少了,但是我看到的是每一条都是认认真真的:有人赞美他,评价是发自真心地热爱他,历数他的政绩,说他曾经的政策给了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有人毁谤他,评价就疯狂地侮辱他,甚至以他的家庭、以死来威胁,有人冷静地建言献策,有理有据地说支持/不支持他3.0城市规划的原因,有人请愿,有人抗议……”
  凌言低头认真地看了下,内容不多,只有近一万人参与,但是就像夏春草说的,里面充满了太多感情,有一部分是在讨论《阅人间》只不过是全民在线的信访部门,许多问题在线调节在线安置,但是提出的一些体制性问题,在短短一个多小时根本得不到解决,有人在评价娄昆几次节目相关问题的表现,然后针对这几期的能源问题、老区强制改造和媒体发展问题等社会痛点进行讨论,还自发地自发地分成两队相互说服、相互攻讦。
  而这些,真是一眼就看到这个XI区的主政官一砖一瓦垒出来的政绩,他的志向和野心,强硬和辛勤。
  夏春草严肃地看着他,“这些人倒是没有讨论娄昆的‘容貌、身世、感情状况’,他们都在讨论严肃话题,讨论娄昆的业务能力,讨论他们区内的政策和发展,如果真的换给你,拿你那一边倒、轻飘飘的赞美,换这些热情洋溢的批评和赤裸裸的人身威胁,你敢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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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美和荣誉是这世上最好的致幻剂,最不健康的评价生态,可多少人还是陷在温暖的海水中无法离港。
  “文学圈里有这样一句话:好的作家才配好的读者。第二个‘好’的评价标准不是世俗意义,他们不是那些一团和气只会追捧的读者,他们是那种认真的‘读者’,愿意为你花费时间,积极和你讨论,把你的一切努力和成绩当做文本来研究,甚至为你著书立传,口口相传——但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是好的‘作家’,才配大量好的’读者’来垂青,甚至变‘坏’读者为‘好’读者——阿言,你害怕被骂吗?”
  凌言家族从事政治活动已有几代人,他见惯毁誉参半,见惯大风大浪。
  闻言他只是浅浅一笑,反问,“怕骂还做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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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和高架桥盘根错节,一幢幢让人应接不暇。
  这年轻人一瞬间的笃定,让他的整个人都充满了豪情。
  夏春草表情沉着,把目光转向车外,“你最近在看美术史了解我,我最近也看了看你在国会的战绩——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你之前一直是反管委会的急先锋啊?怎么最近忽然变成了鸽派?还为他们的四十周年做宣传来着?”
  凌言被这个问题梗了一下。
  这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可能最开始他只是因为檀清和岐红杉是祁思明的朋友,他怀有私情不想让彼此闹得太僵,几项遏制管委会膨胀发展的法案便也搁置下来,哪怕闻句悦欺上瞒下做得那么明显,他也没追究,再后来出了Sophia的事情,他捏住了管委会和VI区一些公职的贪腐证据,但是又因着各种原因让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想着政府人员自查将管委会架空过去,也是一桩办法,不必要撕破脸皮,到现在首相需要管委会对接全体民众,他便更是捆住了手脚……他之前的确是一副和管委会不能相容的架势,但是他现在长出了软肋,他行动越来越犹疑,他瞻前顾后,他不敢了。
  *
  见凌言迟迟没有回答,夏春草又另起话题,“刚才那副摄影的作者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我听说管委会某位董事曾经招揽过他,但是被他拒绝了,大概五年前吧,他出了意外受了伤,一度没有办法继续工作了——你问我为什么不捧艺术家,其实那个答案是我问他为什么不接受管委会的橄榄枝的时候,他的回答。”
  凌言忽然没来由地心慌。
  尤其是听到艺术家出了意外,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几下。
  夏春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继续道,“我此生最欣赏艺术家和科学家,因为他们是创造者、是实干家,一个指引世界发展,一个启发人类灵魂,都是上帝一样的职业,可是这些人里真正有才华的都出不了头,就像你欣赏的那个苏姓记者一样——我们这个时代太依赖Utopia了,它几乎决定了你每天看什么,听什么,接触什么,我们站的位置倒是还好,看得清楚,但是在大部分民众来说,他们所处的阶层、信息来源都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判断力,只能让他们身处迷宫而不知。”
  “那个摄影师说过,‘上帝的奥妙不在《圣经》里,而在神父身上。’因为管委会是这个中间人,所以他们自居为神父,传达‘神’的谕旨——所以现在引领主流文化的,看似是那些艺术家、博物馆馆长和演员,而实际的核心是管委会——这些人不给管委会上供,哪个能出人头地?”
  *
  可是Utopia所到之处,到处都是管委会的天下,哪里只简简单单地引领文化。
  凌言开口,低声道,“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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