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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 (柳宝丁)


  看到了篦子沟大坝。高大雄伟,石块齐整整的砌满坝面,水泥勾缝,镜面一样的平整。西边泄洪道独居匠心,是炸穿了半壁石崖,在石崖底下凿出宽大的泄洪洞口,并安装了铁闸门,泄洪道的旁边还有排水渠,篦子沟里的长流水在梯字形的排水渠中潺潺流过。站在坝顶往东南看,绿油油一片,就像一个小平原,上百亩地长满了各种颜色的庄稼。东边山崖下竖了一碑,正面写着:“金解都携母长眠于此。”背面刻着金豆子的悼词。灰色的鸽子在周围翻飞,彩蝶也一片片云似的在碑前飘过,一片祥和景象。
  秀才捻土为香,又鞠了三躬。
  西边崖根,垒有一土坟,方石围底,树一小碑“知青赵熙芸之墓”。
  秀才早已知晓赵熙芸牺牲,见此坟墓,还是伤感。树青更是泪流不止,也不静默,流着泪搬来几块石头,垒在坟围。原来那坟冢石底是树青一点一点垒起来的。
  知青都走,只剩赵熙芸。老贾终年劳作在篦子沟坝上,积劳成疾最后累死在了坝上。临终嘱咐赵熙芸,要把大坝修成。老胡也重病离去,树生残障,小芸渐成干部。带领大伙继续修坝。运动结束,小芸本可远走,继承一笔遗产和补发的父母工资,全部用在修篦子沟大坝上。为了炸开泄洪道,小芸奋勇,被巨石掩埋……
  这个大坝修了整整有二十年,金解都的献身、贾顺祥的坚持不懈、赵熙芸的舍己奉献,三条可贵的生命换来了篦子沟的锦绣江山。
  多亏了篦子沟大坝淤的地,退耕还林后,各家在篦子沟分了不少好地,加上酒坛沟、首阳沟、板蛋沟的坝地和背峁子的梯田,冷庙沟从此再不想那陡坡斜洼,更不要说那又远又荒的锅塌沟,谁家再说那毁林开荒的事,都懆呢——羞他先人呢!
  来到知青窑,七孔窑多数还是空着,只有李宝财从山上搬下来,住进了原来灶房的窑洞。他那个碎婆姨杜有兰生第二个娃后就死去了。现在儿子、媳妇都在肤县打工,自己在家带孙子。树青他们来时,正抱着一双破鞋在缝补,见树青来了,赶紧把鞋扔到一边,抱起了孙子。那鞋一看便知女鞋,给媳妇缝的。可见生活所迫,不再跋扈。
  再往后走,来到申有福家,还是原来房基,盖起三间石窑。听说秀才来了,有福特意从沿河湾看戏赶回,赶紧往家引,摆碗聊天,彻夜长谈。桂芝娘早已不在,桂芝远嫁。又续了一房。原来从上头抱来的那个娃有了出息,上了大学,在地区一个大公司当经理。申有福现在是一村之长,虽说没有多少事做,也算村里的头号人物。话题自然扯到李丕斗:运动过后被关押,出来后学司机开车跑长途,被撞死了。树生有病不能动弹,宝京还能自己砍柴。王坤山、段和贵都拼着老命出外打工。长贵拦了两群羊。老贾的憨儿生了一娃,白净聪慧,在外头干出一番事业,回来要办个猪场,开山辟路,好一通折腾,听了树青的劝又干其他营生去了。白增喜寿长,拄拐弯腰还能动弹,蛊着韩生根不让外出打工,帮着他护山保泉。
  秀才感叹,人生无常,善恶有报。


第四节 又梦
  秀才走后,树青照常。看书、写稿、睡觉,有点闲心就种些蔬菜、满山闲逛,久不出山,不知山外大事,乐得清闲。病情有些反复,脑袋晕眩,胸口烦闷,坚持吃药,还无甚大碍。
  又是一年,早春二月,风吹草绿。夫人来信,已在那边定居,要他过来,互有照应,树青犹豫,念念不舍。
  这天早上,他去后沟打水,翠鸟一蹦一蹦地在小溪边跳跃,点两口水回过头来冲他鸣叫。崖洼里的那丛山丹丹,刚露出花枝,尖尖的叶瓣上悬着露水珠。那只小狐狸趴在半崖上的土窟窿里睡觉,根本就不和他打招呼,倒是花獾从后沟跑过来,咬咬他的裤腿,又跑回后沟,来回跑个不停。
  为了改善水质,树青在后沟掌打了一口井,与冷庙沟的自流井一样,砌了个水池,水漫溢流,很是清澈,比前沟的水好多了。
  来到后沟井边,他拿起桶来,正要舀水,却看见水面不断的飘起油花,黄黄的、清亮的,还泛起黑黑的油渍。水离井沿寸许,不像往常欢快的溢流。听见头顶上有轰轰的响动,他抬起头来。
  那次开荒以后,沟掌被削的精光,亭子也被拆没了,底部成了陡峭的崖壁。但是上部还是灌木葱茏,崖顶上正被初升的太阳笼罩着,透过灌木泛着刺眼的光晕,什么也看不见。从灌木丛中向裸露的崖壁流下一条条细细、稠稠的黑渍,快要流到谷底。
  上午他拿一本书到果园转了一下,有点晕眩,折到荞麦坡,找了块阳光暖照的草地躺下看书。早上在井边听到的轰轰声又隐约传来,顺着声音向东看去,能看到猪背岭上冒出一个金属塔尖。高原的上空已不再空旷,高压电网在各个山头的铁架上穿来过去。树青以为还是拉电,继续看他的书。
  不一会儿,申有福和韩生根两个老人一瘸一拐的跑来,叫起柳树青。韩生根急赤白脸的说:“不好啦,水井不出水了。”
  “咋回事?”柳树青莫名其妙。
  “东山官道上架起了一溜油井,听说打的才深,把咱的龙脉给戳破啦。”
  树青、老申几个气喘吁吁爬上东山,顺着南北官道,路已打通,能开汽车。隔几里就是一个井架。东平峁和正对锅塌沟的猪背岭各有一个井架在机器轰鸣。不但打井,还抽水,油管、水管盘桓满地,油水溢流,坑满洼盈。
  跟打井的工人交涉,说你们找老板去,跟我们说没用。
  说:那得让俄们喝水呀。
  说:行,俄们停一阵抽水,你们赶紧打水。
  说:这不是长久之计。
  说:找老板。
  柳树青跑到何家坪镇上,镇上干部说我们也管不着,上头的政策可以承包打井,全国各地的人都来打井,人家交了钱,合理合法。你们要想通融,还是直接去找承包的老板。
  树青没法,捂着胸口跑回来,和大伙一说,哭天喊地。白增喜成了冷庙沟唯一的寿星,老得本已不能下炕,这时弓背弯腰,老泪纵横,挪到院门口,拿着拐杖捶打韩生根,叫去保东山、保龙脉。宝京过来,背驼的快点地了,气喘吁吁的要上东山,长贵弓腰拿着羊铲跑来,一群老汉七嘴八舌。树青义愤得心疼:“咱们要活命,就得上东山,能走动的都上,让他们把机器停了。”树青吃了一口药,喝口水,领头上了脑畔山,后面跟着一群老汉,婆姨、娃们也跑出窑洞,跟在后面。树青跟长贵说:“把家什都扔下,不是去打架!”长贵扔了羊铲,宝财扔了棍子。
  一群人到了井场,吓得工人都缩到井台上,机器还在轰鸣,树青叫停机,工头说:正在关键,一停恐怕就要报废。人群呼啦啦把井架围住了。机器不紧不慢的响着,井架下的人们哭喊着。月上中天,春寒料峭。树青热血,脑胀胸疼,渐渐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眼冒金星,幻象一片黑油的洪涛,滚滚而来,一龙飞天而起,回看那黑水冲向退耕还林的冷庙沟、繁花似锦的锅塌沟……,两手撑地,头耷下来。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跪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坡。工人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派人去找老板。
  日上三竿,娃们趴地睡去,一些老人口流涎水,头垂胸口,众人昏昏。
  沿着官道从南边来了一辆小车,后面跟了一辆警车。停下,从小车里下来一个妇女,戴着墨镜,珠光宝气。走到跪地的乡亲们跟前,说:
  “乡亲们,你们这是何必呢。在这打井,绝不会亏了大伙儿。出了油,俄给你们分成,让大家都过上富日子。”
  “喧谎呢,你挣的钱能给俄们。”宝财说。
  “俄不骗你们,俄也是这里出去的,想给咱乡亲们谋福利呢。这不,一说能打井,首先想到就是冷庙沟。”妇人摘下墨镜,一片哗然。
  “那水怎么办?”韩生根问。
  “俄给你们打机井。”
  “机井的水咋能喝,油腥呢!”段椒花顶着个手帕,跳脚嚷嚷。
  “是咧,那喝不成,做不成饭!”几个老婆也嚷嚷。
  “还有流下的残油咋办,一下雨,漂得到处都是,把菜地、庄稼都烧了。”
  大家七嘴八舌,有那犹豫的、有那贪财的、也有那死抱着一根筋的。
  “问问青娃子,看他咋说。”
  “咋没听见树青说话?”
  “谁,柳树青在这里?在哪?在哪?”那妇人急切的张望。
  “树青,快起来,别跪了,他们老板来了,商量该咋办吧。”马米莲叫着。柳树青双腿跪地,两手直撑,头低胸前,一动不动。米莲一拉,身子歪倒,脸已血青。
  那妇人奔来,抱住冰凉的柳树青,大哭。
  乡亲们也随之哭声震天。
  2013年9月26日星期四第一稿完
  2014年2月23日星期日修改第二遍
  2015年6月10日星期三修改第三遍
  2016年1月21日星期四修改第五稿
  2016年12月31日星期六改写第六稿
  2019年2月15日春节后改写第七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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