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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 (柳宝丁)


  “俄肚饿呀——”后面的长贵接茬。
  “换青娃呀——”后面的宝仁应了一声。有点儿不灵性,后面不是柳树青,树青在后面那台机器的紧后面抬杠。
  “不能日呀——”最后面的驴娃知道宝仁乱了套,乐得也胡乱回了一句。
  “是他大呀——”驴娃右边的宝财接了一茬,这回他没捣乱,没乱顺序。前面儿话已把大家的乐都憋在心中,专心接夯歌的顺序。宝财的这句儿话把大家乐得实在憋不住,再也抬不动了,撂下杠子,七倒八歪乐得歇了下来。
  柳树青虽知是儿话,但是拿他玩笑,还是惙气,骂道:“日你们先人呢,咋毬都不顶事了,都扔进机器绞烂了吧。”众人哈哈大笑,不觉劳累,嬉笑着上了麦场崾崄。
  抬到场上,固定好机器,安上皮带,浇上油,灌满水。几个后生抢着上来试着发动机器。树生说:“去去去,这么精贵的东西,由得了你们耍了。”于是学着柳树青发动机器的样子去摇动飞轮。树生力大,飞轮转的飞快,树青一松铁拨棍,机器“突”的一声,吐了一口烟就停住了。反复几次,不得要领,累得直喘。毕竟不懂原理,不会利用巧劲和角度,尽管蛮力无穷,只好让位。树青跪下,轻摇飞轮,心中记好圈数和角度,最后低头猛一使劲,机器“突突”的转了起来。宝财闲话:“怪事,这铁疙瘩真是青娃他大呢!跪下一磕头,就转起来了!”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打场机似半截柜大小,上有一进口一出口,下有一风洞口。把麦秸囫囵从进口塞进去,打碎的麦秆从出口飞出来;麦粒从下面的风洞口被吹出来。当柴油机加大油门后,打场机内部的转轮发出尖啸的轰鸣声。吓得受苦人不敢挨近。柳树青最先站在入口前擩麦,后面的人递麦秸。四五个人给他一个人递,还忙不过来。不到一袋烟功夫,小半垛麦子就没了。树青满脸是土,胳臂酸疼,坚持不住,退了下来。刘树生顶了上去。拆垛的、递麦的、扫麦秸的、铲麦粒的,十几个抬机器的精壮后生楞是忙得四脚朝天。一跺麦子打完,树生赶紧叫住:“歇歇、歇歇,受不了啦。这机器能把人吃了。”树青赶紧关了机器,众人四仰八叉的都躺到了。风口下面的几个人全都被吹得灰头麻面,看不出人样来了。
  “这机器不省人!”宝京说。
  “打的确实快。”坤山说。
  “算起来,还是省劳力。这一垛麦子要是用牛踩、连枷打,一两天也打不完。”韩生根说。
  “生根,你把人好好组织组织,后生们明儿还是要去种麦呢。”刘树生说。老贾和老申都没来,但跟他交代,机器打场只是试一伙,精壮劳力还是要放到大田秋播,时令不等人。
  韩生根到底是个精明人,他盘算了一下。机器打场,主要矛盾在递麦。事先做好准备,完全可以赶得及。机器没开以前,把垛拆了,把麦子全堆到打场机入口附近,擩麦的人顺手扒拉过来往进一推就得。一个人在出口清理麦茬,一个人在风口归置麦粒,一个人把堆好的麦秸往前推到擩麦人跟前,再加一个人机动,带照看机器。这活老汉、婆姨也能顶上。
  第二天,德茂、德盛几个老汉上来了。老贾、老申也跟着过来。大家惊讶——一垛麦子没了!夏天垛麦时,都是这几个老汉领着垛的,哪个场有几垛麦子,老汉们一清二楚。耶儿后半晌抬上去的机器,就能打完一垛麦子!?
  老贾和老汉们抓起麦粒来看,一个个颗粒饱满,完整无缺。
  “迩个看,没有受震的样子。”老贾说。
  “还行,就不知内里怎样。”德茂说。
  “吃,没麻达。要是实在担心种子。就拿连枷打上一些。”老申说。
  德盛几个老汉点头。老贾看大家认可,于是就按耶天韩生根说的安排:拆垛、开机、打场……
  6.5.3 大难不死
  老汉们毕竟动作慢一些,赶不上机器的节奏。断得老汉们腰酸背疼,熬戳的不行。
  其实最煎熬的还是柳树青。他不但要跟老汉们在烟尘中一起打麦,还要照顾机器。担水、提油、擦拭、保养。夜晚收工,打下麦子怕人偷了、机器放场上怕人给弄坏了,麦场崾崄离官道不远,保不定有生人起歹心。总不能让老汉们看场吧,树青就自告奋勇留下。老汉们一走,树青开始保养机器,擦拭、膏油,清缸。
  给皮带上皮带油。天冷皮带油硬的抹不上去。树青就发动了机器,直接把柱状的皮带油膏压在滚动的皮带上。劲小了,油膏还是上不去。树青手上又加了一把力。突然,胳臂像是被谁拉了一把,整个身子飞了起来,甩了出去,又重重的摔下来,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在呼唤。是小芸。可是他不敢动弹,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从肩以上的身子都在崖外,下面是万丈深渊,天已黄昏,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拉我的腿!”树青嘶哑着嗓子喊。
  不知所措的赵熙芸赶紧拽住树青的双腿,卯足了劲往后拉了两三步。树青的上半身回到了场里,小芸赶紧抱起树青的前身,哭着问:“伤在哪儿了?”虽然浑身疼痛,但是胳臂能举,腿也能伸,没有伤筋动骨。但是满头满脸是土,露出不少擦伤的血痕。小芸心急,要背他下山,忘了男女有别,抱着他往起站。树青这时清醒了很多,小芸低头使劲撑他,短发罩住了树青的脸,那种从未享受过的异性的气味刺激得他突然不自在起来。强忍疼痛,站了起来:“没事、没事。”同时还甩了甩胳臂,顺势摆脱了小芸的搀扶。
  老汉们收工下山顺便告诉了灶房,叫给看场的柳树青送晚饭。赵熙芸自告奋勇上山送饭。见机器响着,柳树青却一动不动的趴在悬崖边上,吓坏了,不知所措的大声呼叫。
  树青是由于手被皮带卷进柴油机的轮毂给甩出去的,奇怪的是,手、胳臂一点事没有,令人后怕的却是,差一点点就被甩倒麦场外的天窖中去了。要怪还是怪这个麦场太小了,一个活人都能给甩到场地边上了。你想想,夹在三山四沟之间的崾崄之上能开出多大的一块场地呀。
  赵熙芸还在那里颤抖、哭泣,倒是柳树青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你看,没事的。”又蹦、又甩手,还做了一个最熟悉的广播体操动作,毕竟还有疼痛,做得夸张滑稽了点。赵熙芸扑哧抿着嘴笑了一下,叫他赶紧停下。
  树青关了机器,用打过的麦秸升起一堆火。小芸把饭罐搁在火边热着,拿带来的热水瓶到了一杯水递给树青,又递过来一块黑面馍馍,坐在火边,抱着膝盖,看着噼啪作响的篝火,无话了。树青默默的吃着饭,看见火光中小芸盯着火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愣愣的停止了咀嚼。看得小芸泛起红晕,说:“你傻啦,不疼、也不饿,成神仙了。赶紧吃,别凉了。”把饭罐推过来。吃完,小芸收拾完碗筷,关怀的眼光又看了一眼树青。树青伸了伸胳臂:“没事。你回吧,下山小心点。”小芸说:“那你明天一定下山,让燕子给你看一下。”
  深秋之夜寒气逼人,篝火只能烤点前胸。树青在麦秸堆上挖了一个洞,脚朝里钻进去,露出头脸,带着满身酸疼和灰尘躺在那里看着星星: “天上星,亮晶晶,对着我,眨眼睛,想和我,谈谈心。开机器,要小心。没小芸,丢性命……”树青到了农村后,不知为什么,一看见星星,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自言自语的在心里就念叨起那首儿歌,开头几句,还是那经典的歌词,后面就是他自己随心所欲的编排、吟咏了。今天他的心里不知怎么总是闪烁出火光中大眼睛睫毛上晶莹的泪花……
  不到一年,树青捡回两条命。知青们都说他福大、命大、造化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受苦人说他是狸猫转世,多舛多命,吃不尽的苦、用不完的命,有点象他们的先人贾中军,乱世军中,九死一生。还有数不清的苦难等着他。
  秋收一山一山的收过去,树青也带着机器一个场一个场的打下去。受苦人已经不再讨论用不用机器打场的问题了。想早点打完,交了公粮,吃到肚里才是真正的实惠。


第六节 种麦
  这边秋庄稼还没收完,那边麦子要赶在上冻前种完,还要打麦交粮。这样一个小山村,劳力实在转不开。村上忙的渐渐忘了那些知青的身份,更谈不上给他们“十一”放假了,知青们再也没有在这山村里享受闲情逸致的机会了,要和受苦人一样承担繁重的农业生产。
  世上三十六行,行行有手艺,农民种田,也把那些主要农活当做手艺、技术、吃饭的家什,生怕别人夺了饭碗。开始,一直不让知青去干所谓的技术农活,只让干一些掏地、锄地、背背子等既无技术又下苦力的活。知青好学,不甘于干那些简单的农活。邢飞赶驴、梁子拦羊,耿四年初就掌握了抓粪的技术,顶上一个整劳力在酒坛沟种过玉米。但他一心想捉牛耤(jie)地。
  6.5.1 耤地
  牛耤(jie)地是农业生产最重要的环节,陕北地多人少、广种薄收,主要靠牛来种地,俗话说:牛耤(jie)地“一步八镢头”——牛慢悠悠的走一步顶你人砍八下老镢头都赶不上。耤地确实要点技术:一手扶犁、一手扬鞭,犁要扶得正,牛要走的直,才不致留下圪塄、耤(jie)的歪斜。因此村上耤(jie)地的都是公认的农活把式匠,受人尊敬,工分又高。耿四不信邪,总是缠着韩生根或李宝京要捉牛。申有福倒是真想利用这帮知青劳力,今秋忙不过来,嘱咐生根和宝京培养几个知青捉牛。李宝京却一直看不起知青,也并不是对知青有什么偏见,就是骨子里的一股傲劲。在王坤山没来以前,他打遍全村无敌手;不光是打架,就是农活:耤(jie)、打、抓、扬样样精通。他看不上村里的任何人,更看不上这些知青:一帮弱不禁风的学生娃到农村来就是混饭吃的,能有什么能耐!耿四恒心,死缠烂打,就是想耤(jie)地,宝京被缠得没法,就把他手里的缰绳和鞭子往耿四怀里一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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