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坐定，场子便先交给了几位老专家和贺停云的团队了。双方各坐一端，一个引经据典说着南风村的过去，一个奋笔疾书，偶尔还打断一两句个究竟。贺停云坐在离程璧最近的地方，眼神时不时地从屏幕上溜向身后。洗完杯子，程璧正在等水开泡茶。
注意到贺停云偷瞄的眼睛，程璧垂下眼，假装没看到。
不是不熟的么？又来偷瞄！程璧觉得贺停云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也不嫌精分累得慌。不去理睬贺停云，程璧稍稍欠过身子，挡住了贺停云的目光，专心泡着手上的茶。一个盘子放6杯茶，两三趟走完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小青柑。
程璧本想水壶重新接满水了之后，就把机子推出去，让他们谁想喝水就自己接好了。可谁知程璧刚把机子推到贺停云的腿边，就被贺停云眼明手快地捏住了裸露的手腕。另一边双方正交流地热烈，程璧不方便跟贺停云拉拉扯扯。
“我们这里人多，添水不方便，需要辛苦你一下午了。”说着还对着程璧的肩膀煞有介事地拍了几下，真有几分委以重任的意味。
程璧一瞪眼，贺停云只当没看到，反而让程璧提着水壶给那个刚说完一长串发言的老头儿加水。
程璧认命地提着水壶去了。这边加点水，那边再加点，一壶水很快就见底了。
合着，真把我当苦力使了。程璧坐在宽大的料理台背后，拖着一张本用来摘菜的小板凳，隐藏在台子后玩手机。
每过半小时探一次头，然后提着水壶围着长桌走一圈，继续自己茶小二的兼职工作。
程璧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下午的会，这才明白原来贺停云这小子是做文旅开发的。那一串串的专业名词蹦出来，不仅让场上那两个经理连连称是，连程璧这个门外汉都觉得自己被唬住了。就仿佛，明天，隔壁那个荒村就会改头换面，艺术展、文化交流常年不断，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徽市的新地标。
更让程璧吃惊的是，原来，贺停云真的有两幅面孔。这个聊起正事来言之有物，进退有度的人，不是贺停云，而是被所有人称作“贺总”的年轻男人。程璧看出来了，虽说出钱的是老大，这个被称为“高经理”“魏经理”的人，嘴上一口一个“小贺”叫着，摆出一副官架子，但与贺停云一招一式的往来里，全然没有占到便宜。贺停云虽然顶着“小贺”的名头，却毫不落下风，完全没有被拿捏摆布的样子。
程璧听他们的对话听得心累，索性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专心玩着弱智手机游戏。
程璧手机都快没电了，长桌上的另一批人马才起身告辞。
贺停云跟着送到了门口，在外面狠狠透了一口气这才回到会议室。
程璧趁着贺停云送人的空档，就赶忙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小矮凳坐久了，腿都要麻了。筋骨舒展了这才拿着茶盘收桌上的杯子。
业主走了，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贺停云带来的团队这才要开始自己的苦日子。现在在坐的都是自己人了，一个个开始喊困喊累，几个小姑娘打趣着程璧要零食吃。
程璧把茶杯往水池里放，一边抬头问：“水果要不要吃？”
“好啊好啊！”虽然开口要零食的是小姑娘，但说到新鲜水果，全场的人都看着程璧说好。
程璧从冰箱里往外一箱一箱搬水果。
“昨天特意去买的，就给你们开会准备的！”程璧虽然不是什么“总”，但民宿开久了，有些话也是张口就来。明明没事干才去逛得批发市场，明明买回来的水果都分出去一大半了，对着没有贺停云在场的客户们，程璧的瞎话张嘴就来。
“车厘子、草莓、甜瓜、橙子都有，”程璧打开箱子，“要哪个？”
“都来！”大家各自分散坐开来，有人收拾着桌子，有人出去透气，小许则跑去了程璧的身边，卷着袖子帮程璧一起洗水果。
贺停云出门没穿外套，单件的衬衫在室外走了一圈，打着哆嗦回到了会议室，隔着玻璃就看见程璧正跟小许在水池前笑着聊天。
这两人凑一块干嘛呢？贺停云走了进去，就看见这一男一女配合着洗水果的画面。
哼。贺停云心里冷哼，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见老板回来，大家又开始各就各位，慢慢地坐回了位子。
小许手上端着两盆混合装着的水果，也坐了回去。老板回来了，气氛有点点不一样，但也还好。大家吃着水果，小声交谈着刚刚会议的内容。
贺停云没伸手拿面前摆着的车厘子和草莓，反而是转过身子，朝着程璧指明了要吃橙子。
程璧正握着水果刀切甜瓜，闻言直接想扔一个橙子到贺停云手上。
贺停云说：“小玉，你帮我剥一个？我不会。”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爱吃不吃”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也是老板，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不是很没面子？程璧举着橙子，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想了想，程璧弯嘴一笑，“好，等着。”说着又低头专心切瓜。
三个小甜瓜切了满满两大盘，程璧找出了签子放在一旁，又把这份水果送上了桌。
贺停云这才扎了一口甜瓜吃，同时还不忘提醒：“还有我的橙子。”
程璧皮笑肉不笑，说：“好，贺总稍等。”
对面坐着的小许爱吃橙子，刚刚趁着洗水果，手里就拿了一只回来。刚刚剥完一只，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孝敬给贺总，就被身旁的小姑娘扯了扯衣袖，一个剥得磕磕巴巴的橙子就被拿走了。
第31章 放我出来
程璧正在找剥橙器。明明前两天吃的时候还见到的，怎么就不见了。贺停云坐在椅子上，身子却完全转了过来，面向着程璧。
“你在剥我的橙子了么？”贺停云关心着进度。
“我在找剥橙器。”程璧拉着抽屉，一格一格地翻找。
“你直接手剥呀。”贺停云传授着从乔小远那儿看来的经验，“把橙子放在案板上滚两圈，然后就好剥了。”
“真的假的？”程璧不大相信。
“你试试。”贺停云饶有兴味。
程璧完全被带跑偏了，真的挑了一个橙子在案板上认真地揉着滚了几圈，然后用刀在顶端切开了一个口子。
贺停云看程璧在那儿一本正经地剥着橙子皮。橙子买的不错，皮薄水多，程璧下手一时没掌握好轻重，连皮带肉扯下了一块。汁水溅了程璧一手。技术不大好的程璧无辜地抬头看着贺停云。
贺停云坐不住了。程璧这绝对是故意勾他！仗着这满场坐着的人，自己不敢动他是吧？贺停云走了过去，隔着料理台站在程璧面前。
“没事，你继续剥。反正这个是我的。”贺停云说。
既然吃的人都不嫌弃了，那剥得人也就放开了，不再拘泥于剥得好看，剥好就好。程璧的动作也快了很多，三下两下就把橙子递到了贺停云面前，由于之前那个缺口，现在整个橙子看上去都湿漉漉的，无从下口的样子。
程璧挑衅似的挑挑眉。
贺停云眼带笑意看着程璧，凑了过去抓着程璧的手腕伸到自己嘴边，就着程璧的手咬了一口橙子。就像是完全不经意间，贺停云火热的舌尖滑过了程璧冰凉的指尖，轻轻地舔过，带起了程璧一条胳膊的鸡皮疙瘩。
“真甜。”贺停云从一旁抽了张纸巾，擦掉了嘴角流下的橙汁，认真地评价着这只卖相不佳的橙子。但似乎并没有把剩下半个橙子解决掉的意思。
程璧冷哼，当着贺停云的面吃完了剩下的半只橙子。
贺停云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大大咧咧地垮坐在椅子上，招呼着人边吃水果边开会。
大概是没了外人，大家都抛开了正襟危坐的模样，怎么舒服怎么来，连说话声也都各自提高了几个分贝。程璧一个人站在料理台前，耳边听着前面热闹激烈的讨论声，只当是不一样的背景乐，手上有条不紊地做着清理工作，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程璧坐回了空荡荡的大堂，给自己泡上杯热茶，手机再冲上电，这才轮到自己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可没一会儿，贺停云又不懂从哪里冒出来了，程璧眯着眼睛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贺停云绕到柜台后，一屁股坐在台子上，单腿支着，也不说话，直到程璧自己睁开眼睛发现了他。
程璧下意识地抹抹嘴角，这种姿势睡觉容易流口水：“你在这儿多久了？”
贺停云回完消息，视线落回程璧的身上：“没多久啊。”
“怎么了？你们那边需要什么东西？”程璧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贺停云点点头，控诉道：“对啊，本来发一个消息的事情，就因为你不肯配合，害得我需要特意跑出来一趟。”
程璧：“……”听上去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你们要什么？”程璧不上当，将信将疑。
“打印机。”贺停云反应很快，现场胡编了一个。
程璧想想也是有道理，“打印机有，我去搬过来。”
“你就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呗，”贺停云弯腰凑近了程璧，“你这么怕我干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