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停云带着程璧下楼了。没去停车场，而是径直出了大楼。
正是晚高峰。天黑得很早，各处商场外墙的灯早已亮起，温暖的香气随着门被推开不时散到街上的空气里，走在这条繁华的街上，连萧瑟的晚风都显得温柔了许多。贺停云穿上了藏青色的大衣，一边扣着纽扣不让衣角被风吹起，一边问程璧：“你冷么？”
程璧双手插在马甲的口袋里，脖子紧紧地缩在收拢的卫衣领子里，捏着嗓子说还好。
贺停云人高腿长，步子迈得飞快，程璧估摸着这人应该是平常不常在外溜达，出门就是开车，进门就是空调，西装配大衣，范儿有了，帅气也有了，但是纤长的脖子那处空荡荡的，在这冷风里走着怎么看都觉得冻得慌。
“我觉得晚上的风有点大。”贺停云拉着程璧等红灯过马路。程璧眼光往上一瞟，朦胧的夜色里能看到他白净的脖子上激起的鸡皮疙瘩。
“你缺了条围巾。”程璧说。
“太冷了，要不是怕堵车太麻烦，就开车出来了！”贺停云嘴上抱怨着，一看到绿灯立马拉着程璧往前走。“前面再过个路口就到了。”
程璧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总是慢吞吞的，步子不小但是频率低了点。歪头看看身边这个被风快要吹傻的高个儿，不由得也走快了些，最后变成两人手臂互相搀着，在下班的人群里快步逆行着。
城市中心的酒店，无与伦比的繁华夜景在28层的落地窗户下尽收眼底。
程璧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不说话。房间楼层是贺停云指明要的，前台的工作人员接过证件多余的话一句没有，直接手脚麻利地办理着入住。
“贺总，请问住几晚？”
贺停云算了下，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程璧抢先回答了：“一晚。”
前台把目光又转回了贺停云身上。
“不是后天才走？”贺停云疑惑。
“过了今晚，其他的明天再说吧。”程璧不松口。
“那先一晚吧。”贺停云没再多说，前台很快就把房卡递上了柜台。
程璧接了过来，向贺停云告别：“那我先上去了。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贺停云再次收下了程璧的谢意，“晚点我让人把车子开过来，钥匙就放前台。明天你下来拿就行。”
“行！”程璧应下了。
“那我先走了。”贺停云往旋转门走去，程璧双手插着口袋跟在贺停云一米远的身后。
“你上去吧，别出来了。”贺停云朝程璧挥挥手。大衣的衣角随着晃动在风里飘摇地厉害。程璧在旋转门内看着门外的贺停云一点点走远，暖气充足的大堂，程璧已经有些忘记冷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了，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重回一个人待着的状态，程璧恢复了自己走路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按电梯，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上，然后刷卡，进房间。
第一步踢掉穿了一天的鞋子，蹬掉袜子。
第二步打开电视机，找到新闻频道，声音调到人在卫生间也能听到的高度。
第三步，拉开遮光的窗帘，然后坐上沙发，一个人坐着，喘口气。
程璧还以为自己不恐高，但是刚就往下瞄了一眼就觉得脑子晕得发疼，程璧便老实坐在沙发上，开着黄色的落地灯，只看向窗外远处闪烁的灯光。
夜越黑，灯光就越显明亮。程璧的呼吸平缓，心情却随着渐浓的夜色变得沉重。
漫天的黑夜，热闹是外面的，而自己的脚边的就只有这一盏灯。
程璧关掉了落地灯，只留下床头昏黄的灯带亮着。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洗个热水澡就睡吧，明天还得起个大早。
程璧裹着浴巾，对着镜子里那个没什么表情的人，漫不经心地吹着头发。涂完脸，再涂完身体乳，锁上门，电视机的声音调至1。事情一桩桩做完，然后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开始睡觉。
此时还不到晚上10点。
有人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揉着枕头酝酿睡意。心里突然想到还没谢过那一大箱枕头呢，下次见面了一定要记得。
有人正坐在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抱着浓浓的菊普带着另一拨人开会。
比起下午让人战战兢兢的气氛，这场的会议虽然安排地晚，但好歹气氛是流动的。贺停云还是坐着主位，手里按着播放器，与手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搭着大框架，调整着每一页的内容。
“行吧，差不多了，问题不大，其余的内容，你带着团队回去再填补上，下周的汇报足够了。”看完最后一页，贺停云放下了手中的播放器，“辛苦了袁经理，忙完了这次的汇报，就可以喘口气了。”
“不辛苦不辛苦，”胖乎乎的袁经理憨厚地笑着，“跟着贺总打天下，别人还进不来呢！”
其余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在收拾东西了，贺停云拉着袁经理又多说了两句：“徽市的项目估计再过一阵就有消息了，你先把这个收尾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听听。”
“行！我知道了！”袁经理乐呵呵地走了。上亿的工程，自己多占一个，别人就少一个，袁经理喘口气的时间少了，但是钱包鼓了当然更开心。
会议室里只剩下贺停云和一直任劳任怨跟着的郭秘书了。“你明天提醒我去找下张总，”趁着人都走光了，贺停云这才从郭秘书那里抠出来一包烟，点上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心中的烦躁随着吐出的眼圈一点点消散。“烂摊子一个一个丢过来，老张不厚道啊！”贺停云抽着烟，在转椅上晃了一圈。
郭秘书坐在一旁盯着自己的电脑，说：“那要不咱不管？”
“张总毕竟在这圈子混得比我久多了，虽然当初带着我进圈子也不是没捞着好处，但就这么划清界限传出去名声不好听的还是我。让我再想想，这事儿怎么来。”
“对了，车子已经开过去，钱装在信封里和钥匙一起放在了前台。”郭秘书说起了别的事。
“行，就先这样吧，”贺停云抽完最后一口烟，起身向外走去，“真的是说了一天的话，嗓子都要哑了！明天上午没约人吧？我晚点过来。”郭秘书速速在日程上看了一眼，“没有，就下午约了周总电话会议，碰一下‘天路’项目的资金募集进展。”
“行，知道了。”贺停云拎上大衣就往电梯口走去，忙了一天了，终于能消停会儿了。
除了快速下降的电梯带来的耳边轰鸣，贺停云终于获得了久违的清净。暂时闲下来了，就会有些别的心思涌上来。
他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边拨通了电话，那边接的很快。
“在哪儿？”也不多等那边回答什么，直接又报了一个地址，让人麻利点过来。
车子启动，方向盘打出90度的旋转，轻盈地滑出了安静的地下车库。
第19章 最冷的一天
短短一个晚上，贺停云第二次出现在酒店的前台。
“贺总，还是28楼么？”前台冒昧确认了一遍。
“嗯，”贺停云正在回着操心自己回不回家的贺青妩的消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离之前那个房间远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离得远点比较好。
贺停云上楼，直奔房间之后洗了个热水澡，神清气爽地离开热气蒸腾的浴室，露着精壮的胸膛，披着浴袍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听着新闻看着夜景。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张气喘吁吁的脸出现在门后，白净的脸上泛着红晕。
“贺总，对不起，我来晚了。”周禾禾合上门，顾不上先脱了外套，红着脸往贺停云腿边靠，半跪在地毯上，滚烫的手心有些犹豫但却没有退缩，轻轻地贴上了贺停云的大腿。
“去洗个澡，”贺停云用手拉开了周禾禾的外套，“准备好了再出来，不差这一会儿。”
周禾禾的脸更红了，顺从地站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贺停云半眯着眼看周禾禾脱下了厚厚的外套放在衣柜里，少年的脊背瘦削挺直，露出的脖颈修长洁白，也不懂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但这的确是贺停云偏爱的审美与口味。这么一比，小玉也就是脸加分了。贺停云心里提着一杆称，对着周禾禾的背影加加减减了一通，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浴室水声停了。周禾禾从头到脚洗干净了自己，难为情又驾轻就熟地做好了贺总指示的“准备”，同样披着浴袍出来了。
同样的一件浴袍，穿在贺停云身上像是包裹不住他的一身肌肉，裹在周禾禾身上却只觉得这具身体空荡荡的。
“过来。”贺停云从脚踏上放下了自己的双腿。
周禾禾快步走了上去，这次是真的跪伏在了贺停云的腿间。他欺身向前，顶着半干的脑袋在贺停云的手掌下。混沌的水声、吞咽声、鼻腔里发出的难耐的闷哼交织在一起，周禾禾在尽自己所能唤醒那个即将给予自己痛苦欢愉的怪物，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这个怪物就这么被自己驯服。
感受着贺停云掌心下的力度，周禾禾控制着自己的节奏。
直到听见一声“起来，”周禾禾几乎快要麻木的双膝才被大力地提拉了起来，贺停云半抱半扯地把人往大床上带，等周禾禾从头晕眼花中恢复过来，自己已经被摆好了姿势趴伏在大床上，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