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煦的性子一向吃软不吃硬,父母一下子拿出雷霆手段并没有吓倒他,反而激起他一腔热血,越是反对他越是要对着干。
软禁是吗?那就绝食好了,谁又怕谁。
于是他整整十天不吃东西,最后是他妈心软了,盛知勤又帮着向他爸求情,才被送进医院强制打了营养针。
回忆起这一段,盛知煦的脸色依然十分晦暗,他沉浸在回忆里,直到一抬头看到少年紧张不安的眼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长久的沉默只怕是让少年更加的惶恐担忧。
可这段回忆实在太阴暗,他自己想起都还是难受,又怎么忍心拿出来吓坏这个纯情的少年。
盛知煦想了想,平静地说:“不顺利才是常态,没有谁家的父母听说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还能坦然接受并且感到欣慰。”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事实上,向家人出柜只是他们向这个世界迈出的最艰难却又最小的一步,他们依然要活在假面之下,小心翼翼地向世人伪装着自己。
就算盛知煦可以不惧怕不在乎那些外界的目光,他也没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想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祝福,但仅这一点,他也无法得到。
也许唯一的安慰,是从盛知勤那儿得了一张同情票。
“那,怎么办呢?”易煊问道。
盛知煦微觉有些异样,少年的问题有点怪,就像刚才他没有问“后来呢”,现在他依然是在认真地设身处地地为盛知煦想着如何解决事情本身,而不是只关注一个结果。
这种感觉让盛知煦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静了静,说:“我那时跟家里的关系太糟了,所以,我前任去跟我父母深谈了一次。”
易煊不禁挑了挑眉,似乎很是惊讶,又强自淡定下来,轻轻“哦”了一声。
盛知煦的出柜不只是在盛家掀起了一场海啸,米家也同样没有幸免,但奇怪的是米家的风暴很快就平息了,完全不像盛家这样惨烈。
所以当米华提出让他去跟盛家父母谈谈的时候,盛知煦是既忐忑又期待的,那时候的他相信米华一定是有什么秘方可以打动父母,改变他们的态度。
后来才知道这是多么可笑又天真的一个想法。
米华确实是跟盛家父母长谈了一次,然而他并不是要说服他们接受这份感情,而是跟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
就像他跟自己父母所作的保证那样,他向盛家的父母承诺,他跟盛知煦的关系不会公开,也不会一直维持,他们会各自娶妻生子,成立各自的家庭。这段时间不会太长,父母们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假装默认这段关系,而这段关系终将被时光掩埋,被遗忘,那只是年轻人一时的头脑发热罢了。
“去他的头脑发热,老子又没病,一热能热八年?”盛知煦冷笑着说。
他手指微颤,快烧尽的烟头在指间危险地闪着红亮的光。
易煊直起腰,伸手过去从他指间将烟头摘下,扔进了烧烤的炭炉里。他其实更想去握住青年的手。像当初他回忆起童年那段惨淡的过往时青年安慰他那样,握他的手,或者把他揽住靠在自己的肩头。
可他不敢那样做,摘下那个烟头就像用尽了勇气。
易煊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他,是想骗他们吗?”
“不,是骗我。”盛知煦说。
易煊呆了,他怔怔地看向盛知煦,心底突然涌上不安的预感。
盛知煦看了看他,自嘲地一笑:“我也曾经以为他是骗他们的,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后来才知道,这一切,不是骗他们,而是骗我。”
“什么意思?”易煊轻声地问。
盛知煦摇了摇头:“也许一开始他说‘喜欢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跟我有什么以后,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在骗我,他早就想好了退路,他是真心实意想去结婚生子。”
他长吁一口气,无所谓似地耸耸肩:“后面的故事就很无聊了,我撞见他跟一个女的亲亲热热地逛街,后来才知道,当初我以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出柜成功,不过是大家联手编织的一个骗局,所以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他看着易煊,嘴角极轻地扯了一下,扯出一个看似自嘲却让人心里发苦的微笑,他说:“所以呢,不要觉得盛哥多酷多傲,盛哥也很怂的,没那么风光,遇到这种事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逃跑。”
易煊半垂着眼帘,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盛知煦心里暗暗叹息,自己真是不会讲故事,看吧,把小孩给讲成哑巴了。
他站起身,手在易煊头上微微用力按了一下,顺势又揉了揉他短短的发茬,说:“洗洗睡吧,天晚了,这些等明早再起来收拾,晚安。”
易煊坐着没有动,却也并不是没有感觉。他听到盛知煦上了楼,听到他去洗澡,听到他回房间关上了门。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周围除了虫鸣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他起身慢慢走去关上院门,再慢慢洗了个澡,回到房间躺下。
他心里涌动着太多情绪,也有太多的疑问,犹豫了很久,他拿起手机,打开网页,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那代表着禁忌的三个字。
第32章
盛知煦起晚了。
睁开眼睛看到外面大亮的天光,他拿过手机一看,果然已经早过了他平时晨跑的时间。眼皮子还有点沉,身体也还有点困倦,他望着天花板,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翻身起了床。
打开房门,他伸着懒腰走到阳台,往下一看,小院子里昨天烧烤留下的那些杂乱狼藉已经消失不见,烧烤架已经收起,散落的空啤酒瓶也放回啤酒箱,院子中间堆着一堆垃圾,少年正拿着把大扫帚在扫地。
少年人果然有活力。盛知煦暗暗感叹,也不知道小孩什么时候起的,居然都收拾好了,他还以为照小孩昨晚那喝多了的样子,今天肯定要睡过头呢。
“早。”盛知煦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易煊的手抽了一下,显然被吓到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眼神似乎有点闪躲,但很快他又抬起头,对盛知煦笑了笑,说:“早,早饭在厨房,还热的。”
“嗯。”盛知煦应了一声,先去洗漱。
易煊低下头,定了定神,把扫成堆的垃圾扫进簸箕里拿去院子外倒掉。
他昨天其实睡得挺晚,看手机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了,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他像块过载的芯片,身体虽然困倦,脑子却兴奋异常,闭眼睡了没多久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搞卫生。
盛知煦下楼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接电话,眉头锁着,看上去不是太开心。
易煊看过去,目光里透着关切,盛知煦看他一眼,“嗯”了几声挂断电话,神情颇为无奈:“童丽叶,让我帮个忙。”
培训中心门前停着辆中巴车,童丽叶站在车门边焦急地等待,正张望着,她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去:“盛老师,你来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又看向跟在盛知煦身后的易煊,微微有点惊讶:“易煊也去吗?”
盛知煦往车上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易煊还没说话,童丽叶就说:“那快上车吧,能坐下,后面还空着呢。”
盛知煦和易煊上了车,车上已经坐了十多个培训中心的小学员,还有一位带队的女老师,见到盛知煦女老师就招呼小学员们:“叫盛老师好。”
小学员们脸上都扑上了腮红,小脸红扑扑的,整整齐齐地喊:“盛老师好!”
盛知煦脚下一顿,摆摆手略有些尴尬地笑笑:“你们好。”
有小学员认识易煊,又喊:“易煊哥哥好!”
有人带了头,别的小孩子不管认不认识,也都跟着喊“易煊哥哥好”,嗓门又尖又亮,易煊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赶紧走到最后一排挨着盛知煦坐下。
盛知煦忍着笑,小声说:“见识到小朋友们的热情了吧?”
易煊低着头笑了一会儿,叹口气:“但愿路上别太吵。”
盛知煦笑笑,没说什么。
童丽叶也上了车,坐到司机后面的双人座边上,对司机说:“人齐了,师傅出发吧。”
司机应了一声,一挂档,中巴车慢慢开了出去。
这一车十多个小学员都是葫芦丝班的,市群艺馆在邻县办活动,童丽叶通过关系也给安排上一个节目,这对培训中心来说是个难得的宣传机会。
本来这跟盛知煦没有关系,他只教吉他,又是临时帮忙,培训中心的发展也好宣传也好,都与他无关。但今天早上,原定的另一位葫芦丝班的老师因为女儿突然发起高烧去不了了,童丽叶只好求助于盛知煦。
她找盛知煦也有两方面的原因,一嘛当然是因为他今天没课,能抽出空来,二嘛却是因为他现在是培训中心唯一的男士,外出表演有个男老师跟着,似乎更让人放心一点。
易煊听盛知煦说童丽叶要他帮的是这么一个忙,就说他要一起来,反正在家里没事,就当出去玩。盛知煦一想也对,就让他跟来了。
易煊没那么爱玩,他只是想跟着盛知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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