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那只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粉色。手指指节分明而匀称,手背上覆着薄薄一层皮肤,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衬得皮肤更显白皙干净。
易煊盯着那只手看得出神,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去,像握住什么珍宝般,小心翼翼却又用力地握住了那只手。
盛知煦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掉下一截烟灰。他低下头看了眼易煊,又看看被他握住的手。
少年依然盯着被他握住的手,他的神情有点茫然,有点紧张,握着的手没有松劲,也不发一言。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盛知煦突然微微一笑:“好看吧?”
易煊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他点点头。
“嗯。”
第31章
握住盛知煦手的时候易煊的酒就醒了一半,听到那声“好看吧”,剩的那半也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恐怕不只是头晕,是真的有点醉,不然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暧昧的方式去握住盛知煦的手。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松手,握住了,就舍不得。
盛知煦居然也没有动,手就那样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夹着烟举到嘴边慢慢抽了一口,颇有点自嘲地说:“我妈说我这手天生就是要弹钢琴的,她对我有很多期望,可惜我全没顺她的意,歪得彻彻底底。”
易煊的酒虽然醒了,反应还是有些迟钝,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青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肯定地说:“不歪。”
盛知煦“呲”一声笑,然后摇摇头:“小孩,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来这儿,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易煊还是那样看着他,缓了一会儿,微皱起眉说:“不是转车来的吗?”
“哈哈哈哈……”盛知煦笑得似乎很是愉悦,笑完他冲易煊调皮地挤了挤右眼,“想听故事吗?”
易煊迟缓地点了点头。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从那句“好看吧”开始,盛知煦就一直在给他递台阶,他要是清醒一点,早可以顺着这些台阶松开手,但是他没有,却也并非因为不清醒。
握得越久,气氛就会越尴尬,可是,他也越舍不得。
盛知煦轻抬起下巴朝易煊另一边身侧的小凳子点了点:“我能坐下说吗?”
这下就不得不松手了。
易煊低下头,脸色微赧,两手交握放在小腹,手心里潮乎乎的全是汗。
盛知煦走过去把小凳子往旁边拉开了一点才坐下,顺手又摸了一根烟出来,就着手里还没灭的烟头点着了,没急着抽,就夹在指间,漫不经心似地,看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一点点消散。
他的目光不知道看着哪里,似乎有些走神,易煊微微侧过头看着他,觉得自己刚刚清醒了一点的脑子里好像又开始酒气上涌,晕乎乎,轻飘飘的。
“啧,”盛知煦弹了弹舌,像是有点烦恼,“从哪儿说起好呢?嗯……还记得我那个前任吗?”
易煊一愣,缓缓点头:“嗯。”
盛知煦也一点头:“那就从他说起吧,离家出走跟他也有关系,不,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是因他而起。”
当——
易煊感觉脑子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当一声响,耳朵都跟着嗡嗡地像是耳鸣一般,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就听盛知煦又说:“他跟相亲对象逛商场,被我撞见了。”
当——
脑子里这一声比刚才更响,撞大钟似的,易煊感觉脑子都要被撞蒙了。
他怔怔地看着盛知煦,盛知煦悠悠抽了口烟,没再往下说。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易煊脑子昏昏沉沉地等着盛知煦讲后面的内容,可青年好像是忘了,垂着眼帘,连眼神都让人辨不清。
“你们……你……”易煊艰难地开口,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该怎么说。
盛知煦抬眼看看他,轻轻一笑:“我们啊,大概也算青梅竹马吧。”
七岁的时候,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盛知煦跟着一家人来到上海,跟米家做了邻居,也因此认识了跟他同龄的米华。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米华是个秀气的小姑娘,后来才知道人家跟他一样是个小子。
接下去的发展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两家的关系越来越近,而他对米华的感情也渐渐升温发酵,直到17岁的那年寒假,米华来他家一起做功课,他没管住自己,把人压在自己房间的墙角亲,亲得对方红着脸喃喃地承认“我也喜欢你”。
只是他当然不能堂皇直白地跟易煊讲这些,只简单地说“17岁的时候开始谈的恋爱”。
易煊交握在一起的手握得更紧,指尖死死地扣着手心,明明一片汗湿,却冰凉得如在寒冬。
他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无力,郁愤,委屈,一些他一时分不清楚的情绪蜂拥而至堵在心口,让他有想逃的冲动。
可他没有逃,虽然艰难,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问:“是你的……初恋吗?”
盛知煦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易煊就沉默了,紧紧抿了抿唇,胸口越发胀得疼。
初尝恋爱滋味的盛知煦,17岁懵懂又无畏的好年纪,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也最幸福的人,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当然也知道这样的感情是禁忌,他们没有急慌慌地满世界宣扬,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自己好了,当着两家家长的面都装作若无其事,桌子下面勾勾手指也能甜上一天。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曾经有多甜,后来就有多苦。
他太自信了,他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想起来面临过的最大的困境无非是担心米华不接受他。何况在盛家他打小就受宠,父母哥哥都拿他当宝,所以他非常自信地想,家人都这么爱我,我的对象也那么可爱,他们一定会支持我们祝福我们的。
于是在他25岁这年,在偷偷摸摸玩了8年地下情,在米华的强烈反对下,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跟家里出了柜。
“出柜?”易煊有点茫然地重复这个词。
“啊,就是跟家里人说我喜欢男的,坦白自己的性取向,”盛知煦淡淡地扫他一眼,“承认我是同性恋。”
易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没有出声。
盛知煦也没有接着往下说,他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的弧度似乎像是个嘲讽,又很快淡去了。
他心里涌上一阵烦闷,小孩连这个词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跟他讲这些?当初他米华打来电话时他跟小孩甩出“前任”这个词,是有点负气也有点作弄的心思,小孩的反应还曾经让他以为小孩的接受度高,现在看来他还是有点太大意了。
到底还是个纯情的少年啊。
然而故事已经起了头,他不想半途而废,毕竟,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想要揭自己的伤疤。
“是不是……不顺利?”沉默了一会儿,易煊问道。
盛知煦心头有点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以为少年会问个“后来呢”,或者就不作声地等他自己往下讲,少年却像是……设身处地地预料到了事情的结局,语气中还流露出对他的担心。
他看了看少年,黑沉沉的眼睛里敛去太多的情绪,不轻不重地“唔”了一声。
何止是不顺利,简直是在盛家掀起了一场海啸。
盛家父母是极聪明的人,对这些年两个年轻人自以为的偷偷摸摸,在他们那里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他们宁愿装聋作哑也不愿意去面对真相。
假装不知道,就像能当这件事不存在。两家人还能拥有表面的亲近,各自的安稳。
可是盛知煦这个愣头青,偏偏要去捅穿这层窗户纸,撕掉所有伪装和假象,明晃晃地向他们亮出底牌:我们就是在谈恋爱,我们就是那犯了禁忌的人。
他为自己的勇敢而骄傲,而在一心想维持家庭美好和谐的父母辈那里,他这样做就是要毁了这个家。
盛知煦的父母确实非常宠他,从小他要什么给什么,可是,他们给他多少宠爱,也同样给了他多少严厉的管教。
他从小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学琴学画学书法,上各种课外辅导培训班,而他也争气,学什么会什么,在学校也一直是最抢风头的学霸,样貌又极出众,怎么看,都对得起父母对他的培养,不枉一直被当作父母最大的骄傲和希望。
他也做过很多叛逆的事。
比如既没有像父亲那样学医,也没有像母亲那样成为一个音乐家,而是跟着他哥哥做起了生意,只把学过的那些琴棋书画当作了闲情爱好,偶尔拿出来怀怀旧。
可职业由着他选,恋爱却由不得他谈,他没想到出柜会遭到他人生中来自父母最严厉的一次反对。
也引发了盛家最严重的一次家庭矛盾。
没有任何预警,父母直接给他禁了足,他被软禁了。
他本就在哥哥盛知勤的公司里工作,连请假都不必太多曲折。
收了手机,断了网线,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窗户锁死,窗帘钉死,米家在隔壁如何?让你们连互通消息都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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