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经说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易煊在厨房里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给盛知煦做了一小锅青菜肉末粥,给自己拌了个面,怕盛知煦不够吃,还烙了几个白面饼。
粥里洒了一点点胡椒粉,滴了几滴香油,又香又鲜。白面饼里没放盐,放的糖,配着咸味的粥特别开胃。盛知煦吃得满头大汗,直呼好吃,过瘾。易煊看他吃得这么开心,脸色略微好看了些。
“叮咚”一声响,易煊手机上有短信提示,手机就搁在旁边,他扫了一眼,脸色又沉了下去。
盛知煦看看他没作声。
洗完碗盛知煦上楼去准备换身衣服,这一顿吃下去他衣服都湿透了,回了屋,他想想决定冲个澡,拿上衣服从房间出来,听到楼下易煊在打电话。
“我满18了,你不用再打钱给我……”少年的声音听似很平静,可要仔细分辨,也能听出压抑着几分难过,像是努力在维持着自尊,“不,我有钱,这个账号我会去注销掉,你不要再往上面打钱了……不需要,我可以养活自己,就这样吧,再见。”
盛知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回房间。
他坐在床边,身上的汗已经慢慢地干了,他干脆躺了下去,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盛知煦醒来的时候外面的知了叫得正欢,楼下院子里时不时响起一阵阵浇水的声音。
盛知煦慢慢坐了起来,他转头朝忘关的门外瞧了瞧,白晃晃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场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间像回到了自己刚来这儿的那天,也是这样,外面知了叫着,而他被楼下的声音吵醒。
盛知煦翻出烟,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支烟了,他把烟叼在嘴里,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把烟盒捏成一团。
楼下又响起“哗”的一声水响,盛知煦走到阳台边往下一看,已经举到嘴边的打火机一时忘了打下去。
楼下院子里,易煊站在水池边,水龙头开着,水“哗哗”地流出,很快就接满了一盆,易煊捧起盆子举过头手腕一翻,冷水从他头顶直倾而下,哗——
他浑身上下只穿了条短裤,头上身上全都湿了,阳光下,少年身上光滑紧实的皮肤缎子般闪着光,背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那条几乎快看不出来的划伤的小口子,似乎破坏了这画面的美感,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蛊惑意味。
又一盆水从他头顶浇下,流过挺直的肩背,流过透湿紧贴的短裤,流下笔直的长腿。少年人的身体充满着小兽般蓬勃的生命力和……性感。
盛知煦极轻地咳了一声,把早就捏皱成团的烟盒丢进垃圾桶里,低头点上烟。
易煊浑不知楼上有人在旁观,又接了一盆水浇在身上。
“喂!”盛知煦突然喊了一声。
易煊猛地转身抬头,水蒙住了他的眼睛,他抹了把脸,使劲甩了甩头,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下像是四散的水晶珠子,五彩晶莹。
盛知煦不冷不热地说:“这么浇凉水,不怕生病?”
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易煊仰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没关的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着水。
盛知煦缓缓吐了口烟,微眯起眼睛。
易煊低头转身,关掉水龙头,抓起水盆匆匆埋头回了屋。
盛知煦用齿尖轻轻咬了咬烟嘴,慢慢抽完一支烟,才下了楼。
易煊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冲了凉水的关系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白。
盛知煦皱皱眉:“你搞什么?”
易煊抓了抓耳朵,闷声说:“刚出去骑了几圈,太热了。”
盛知煦眉头皱得更紧,极不高兴:“刚出一身汗就去冲冷水,还从头冲到脚,你不要命了?”
易煊抿紧唇不出声。
看他这个样子,盛知煦莫名涌上一股火气,正要再教训几句,院门口有人喊了声“易煊!”
盛知煦看过去,院门口正走进一个四五十岁精气神很足的中年人。
“贺老师?”易煊有些意外,他看看盛知煦,“他是我班主任。”
贺国柱已经走了过来,看到盛知煦他明显也有点意外:“这是……”
易煊忙说:“他租了我家房子,住几个月。”
“哦哦,你好你好。”贺国柱笑着向盛知煦问好。
盛知煦冷着脸,不怎么情愿地点了点头,他心头有火,易煊刚才做的事让他很生气,他很想狠狠批他一顿,可当着人家班主任的面自己一个房客这么做可就不太合适,他那一股子火只能憋在肚子里慢慢消化。
于是他冲着易煊冷淡地说声“我出去转转”,转身就往外面走了。
贺国柱看着盛知煦出了门,转头问易煊:“他是做什么的?瞧着像是大城市里的人,来我们这儿是有什么事?”
易煊心说这问题已经被问过无数次了,没人知道答案,哦,盛知煦倒是给过他一个答案,避暑,但这能拿出来说吗?看看贺国柱那满头的汗和晒得黑里透红的脸,这答案说出来就是气人的。
所以他选择无视这个问题,转身拉过一把椅子,对贺国柱说:“贺老师,你坐。”
对于贺国柱的来意,易煊也能猜到八九分,他知道贺国柱早晚都会来这一趟。果然,贺国柱坐下后第一句话就说:“易煊,你有没有考虑过复读?”
易煊看看贺国柱,勉强笑了笑,说:“老师,我真的不想念大学,我对读书也没有兴趣,你真的不用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力气。”
以前他也向贺国柱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只是会说得比较含蓄,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沉默以对,但今天,在他已经确定高考落榜,并且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的今天,他不想再用那些客套虚伪的修饰,有时候直接一些,也许更有用。
他以为贺国柱会生气,贺国柱却只是点点头,说:“没问题,什么样的理由都可以说,但撒谎就不对了。”
易煊愣了愣,闭上嘴不说话了。
贺国柱穿着件旧衬衣,背上已经湿了一片,坐下时把长裤的裤腿往上提了提,他在大腿擦了擦手上的汗,看着易煊说:“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谁是真爱读书还是真厌学,都骗不过我这双老眼的,你说别的我还能信,你说你对读书没兴趣,这可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易煊垂眼看着面前一小片水泥地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他这副打算装锯嘴葫芦油盐不进的样子,贺国柱叹了口气:“高考前我见你状态不错,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会好好冲一把,结果,你是给我演了出戏啊,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吗?
易煊还是沉默。
“你不想说,也行,我不勉强你,”贺国柱想了想,又说,“既然今天来了,有些话我也想跟你好好说说,你不用回答我没关系,听听就行。”
他看着易煊,眼神里满是惋惜:“易煊,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了这样的选择,可我觉得,你才刚满18岁,你的人生可以说才刚要迈进一个五彩斑斓充满希望的阶段,在你面前,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走出去,去读书,或者学门技术,怎么样都行,你不该这么早就把自己的路给堵了,把自己困在柳山这么个小地方。
“你说你还这么小,留在这儿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柳山这地方,不是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它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小村镇,说难听点,再过二三十年它也还是这个样子,穷不死,也发达不了。年轻人都想往外走,你却反着来,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要有点谋生的手段吧,总要对未来有个规划是不是?”
贺国柱说得语重心长,易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见贺国柱停下了,他还站起身,说:“老师,我给你倒点水吧。”
贺国柱挺无奈,摆摆手:“现在倒什么水,我刚来的时候你就没给倒,就是想我快点说完了走。”
易煊说:“我没这么想,我这就给你倒去。”
说完他也不管贺国柱什么反应,进屋去倒了杯凉白开端出来放在贺国柱面前。
贺国柱其实是真有点渴了,也不再推辞,端起杯子来一口气喝掉大半杯,他抹抹嘴,放下杯子接着说:“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靠收房租过生活了?”
易煊愣了愣,只听贺国柱又说:“其实说到这个,我也感觉到你还是想有些改变的,你能同意把房子出租,这就是个可喜的改变,但你要想想,柳山这地方外来人口不多,你想靠收租来维持生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易煊心里叹气,说:“老师,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房子也不是我想租的……唉,算了,你接着说你的吧。”
贺国柱看看他:“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跟我说说你想的又是哪样?你放弃念大学,你给自己规划的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嗯?你说来给我听听。”
对贺国柱的耐心和穷追猛打的本事易煊是早就领教过的,要是平时,他有很多回应的方式,装聋作哑或是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可能拔腿就溜,但现在在他自己家里,人家堵上门来,他能溜去哪儿?而且他也不想躲,他挺感激老贺的心意,但今天,他确实没心情谈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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