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魏主任办公室的会客沙发都坐满了。想必都是黑榜前十,以及极具代表性的不良的家长。一片愁云惨淡,烟雾缭绕中,郗白的父母面面相觑,而郗白的视线自从寻找到谁就一直停在了对方身上。
才分开了不到十五分钟,再次见到的暗恋对象正背对着他站在魏主任桌前。少年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长发女人,在一众家长中算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的一位。她正安静地听着魏主任说话,身穿深色连衣裙,没有任何华贵的配饰,但郗白第一眼瞥见她的侧脸,就觉得她像……一只天鹅。
再看无论在哪站着都挺直了背的祁川,他身上的某些气质好像的确遗传自母亲。
要知道魏主任本来是想逮着祁川的母亲好好沟通沟通的。之前的两三次家长会都是祁川的父亲来参加,男人看起来很忙,而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淡。听闻儿子的种种事迹时,他虽然会做出跟大多数家长一样的反应,但是眼看两年过去了,祁川还是在混日子,毫无改变。
魏主任最见不得走在自我放弃边缘的孩子,他心说等见到祁川的妈妈一定要对其好好做思想工作,结果满腹草稿打好,严肃的表情也就位,可一见到祁川妈妈本人,他的气焰就被倏地浇灭了,说话都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怎么这一家子都有种让人无可奈何的本事?
见办公室里这么多人,郗白的父母跟魏主任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郗白站在门边全程低着头,只在退出办公室的时候快速扫了祁川那儿一眼。
女子平静地看着少年,在魏主任招呼郗白家长的时候缓缓牵起了他的手,垂眼看着他右手指节上的伤痕。她睫毛颤动的样子很美,而祁川也同样平静地回望她,一如看着任何一个并无特别的某某。
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祁川站在校门口第八中学四个大字前边,衬衫的一摆塞进牛仔裤腰线里,额角贴着创口贴,嘴边青了一大块,碎碎的额发也有些长了,就快扎进那双锋利的眼里--好一个不良的完美代表。
女子把车从马路对面开过来,停在路边朝他摇下了车窗。
“祁川,”她柔声道,“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了。”少年一秒都没有犹豫地就回绝了她,“反方向呢,你回吧。”
她似乎料到了这样的答案,也没有再婉转强求,有的只是同样平和的凝视,像是要把这个越长越大,也越发陌生的孩子的模样更新在脑海里。
“八月初……”
“没忘,忘不了的。”祁川踩在马路牙子上,朝她挥了下手,“走了。”
没有什么再见,他们从不说再见。单肩挂着的黑色书包晃悠了一下,祁川把手塞进口袋里,快步跃过路边的水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角。
祁川没回家,他去了蓝狼。其实今天没什么事情,但是他就是反骨的劲儿上来,不想回到所谓“家”的地方,他想找个谁战个痛快,或者……或者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孟老板新做了个指甲,深蓝色的甲片在人眼前晃悠着,祁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和某位前来搭讪的男客人假意说笑。网吧拐角随便搭了个台子当餐桌,一群人为了最后一桶老坛酸菜面差点打起来,祁川坐在最边上的塑料凳上,端着碗红烧牛肉面嚼了一会就没了胃口。很吵,很吵,好像有不认识的人唤了声Q1,有人欢呼有人愤恨,网吧嘈杂一片,祁川的思绪早就抽离了出来,但还是觉得很吵。
很吵,而且很无聊。
还有多久?祁川翻开手机看日历,七月快结束了,到明年六月高考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十个月,三百天,其实不长,快了。
他还要无意义地消磨三百天的人生,可就算越过这三百天,他也看不到未来。
心里焦躁的火又烫又冰,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的末梢。旁边俩个黄毛玩闹似地推推搡搡,其中一个人的胳膊肘几次打到了祁川的肩膀。火焰找到出口就要喷发而出,祁川点满戾气的嘲讽就挂在嘴边上了,而他的注意力却被一条新信息及时地抓了回去。
短信来自一串还没来得及存的号码,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明天还要下雨,记得带伞。
天知道对方为了编辑发出这条短信,挣扎犹豫了多长时间。一份沉得掂量不了分量的心意化作十个字,横在没什么温度的电子屏上。机械字体不如他手写的文书漂亮,祁川愣了一下,然后将这个号码加进了新的联系人里。
郗白,郗--操,半天翻不到这个字。祁川按退格删掉了XI,干脆打上了三个字。
小白兔。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通讯录里最特别的备注了。
他无意识地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一会儿,然后第N次被身后若无旁人地打闹的杀马特撞到。
祁川猛地握着手机站起来,手掌推着其中那人的下巴就把人抵在了墙上。剥落的墙灰蹭在杀马特的黄毛上,像一把稻草上脏兮兮的浮尘。
郗白就快要睡着了。在他即将陷入浅眠的时候,枕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好,晚安。--祁川。
他等了好久,但他等到了。
郗白半面脸陷阱枕头里,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然后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柠檬
二零零八年七月三十日,才转晴不到二十四小时,这座城市里积攒了多日的雨水就被蒸发殆尽了。大暑已过,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只要在街上走不到十分钟,衣服就能因汗而湿透。
坐在教室里更难受,风扇对于塞满五十多人的班级并起不到什么作用。又闷又热又困的高中生们使劲儿拿卷子扇着风,坐在两边的人会把身子往瓷砖上贴,女孩子纷纷把长发盘起……好在他们阶段性地熬到头了,这是准高三暑假补课的最后一天。
一向怕冷不怕热的郗白都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他眯着眼睛穿过空旷的操场,正午的日光亮到刺眼,视野中的朱红色塑胶跑道因为热浪浮动着,走进器材室的时候他也有种被冷气拯救了的感觉。赵海仰靠在椅子上打盹,祁川不在,郗白轻手轻脚地走到隔间,拖了一张体操垫出来坐下。
虽然距离第一次走进这里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郗白已经有种一整个夏天都是泡在这里度过的错觉了。变化的是小窗外是晴是雨,不变的是窗外槐树上从未停下的蝉鸣,祁川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郗白听惯了他平稳的呼吸声,安逸的时光从自己翻动的书页间缓缓走过。
这些声音,光影,水汽,甚至空气里的灰尘,烟味,全都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他觉得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这个七月,还有那种……有些犯困又舍不得睡着,偷看少年的睡颜再暗自心动的感觉。
他在不舍。他觉得他大概是这整座学校里唯一一个不希望补课日结束的人了,暑假的到来意味着他有近一月的时间见不到祁川。虽然之前两年也就这么傻乎乎的过来了,但正当靠近了那个看上去遥不可及的人,尝到甜头之后再度拉开距离,他就会觉得格外失落。
这么想着的时候,外头响起了门声。郗白的手指倏地攥紧,等待着那个人走进来,他还要努力给他一个自然的微笑作为问好。
而他很快发现,脚步声是重合的。祁川和施钧洋一前一后出现,同时仰头灌着冰可乐,手里还拎着个袋子,看上去刚从小卖部回来。少年无一例外满头大汗,他们把牛仔裤裤脚卷起,T恤短短的袖子也翻上去,施钧洋拉起衣服下摆擦汗,下一秒就想把衣服直接掀起来脱了。
而他的动作在看到郗白的时候硬生生被收了回来。
“咦?小……不是,”施钧洋又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小哑巴,他有些惊讶,“学霸大人怎么在这儿?”
上回一起走过公告栏的时候,祁川还指给他看过,红榜第十一位,郗白。“他有名字,叫郗白,这字认得吗?别一天到晚小哑巴小哑巴地叫,人家用一张数学卷子就能藐视你。”祁川这么说道,并附赠一个鄙视学渣的眼神。
施钧洋还纳闷了,他心说论成绩我好歹中游水平,哥你一个黑榜VIP比我渣多了好吧……
郗白没少被喊过学霸,但是施钧洋这么喊总有种调侃的味道在里面,他到底怕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下头。而祁川倒是大大方方地往他边上一坐,从塑料袋里摸出一个巧克力味的可爱多递给他。
“喏。”
郗白上一秒还在因为最后一天没能和祁川独处而遗憾呢,现在捏着可爱多,他又立刻满足感爆棚。他想说谢谢来着,但当他准备伸手到书包里拿笔的时候,祁川提前回了一句,“不用谢。”
郗白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撕开包装纸,小口地咬了一块冰激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太阳降临到他身边,使他正和手中的冰激凌一起融化。
施钧洋看看郗白又看看祁川,面向后者的眼神中写满了“你们啥时候这么熟了”的疑问。祁川没理,他长腿一伸,半躺着不想动了。施钧洋也学着他的姿势靠在软垫上,半晌舒爽地喃喃道,“靠,这儿真的挺舒坦,我以后中午也不回家算了,跟你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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