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每个月不用花向北的钱。
第七章 软了刺的向北
冬寻和向北回了家,路上向北已经电话让阿姨给他把原来的卧室又整理了一遍。
他站在卧室门口,脚边是他的行李箱。
床上是素色花纹的四件套,桌上一切如故,甚至他高中时候用的书都还在原位,上面一尘不染。
向北跟他进了卧室,帮他把行李箱放倒打开,说:“妈在的时候,每天都来打扫,后来她生病了身体不好,就请了阿姨来做饭打扫卫生。”
“我跟她说她不听,她怪我把你气走了,一直在等你。”
向北貌似轻描淡写的,自我嘲讽着又重复了一句:“我把你气走了,让她等了你八年。”
冬寻拿着老旧的相框坐在床边,照片里是向北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三个人去游乐园拍的,向北在中间,一手挽着向蕊,一手挽着自己。
向北上初中的时候最依赖冬寻,除了冬寻每天做饭给他吃,最重要的是他那时候放下了对冬寻的敌意。
上了初中,向蕊关心自己突然就比关心冬寻多了,有时甚至会忽略冬寻。比如买东西回来会少了冬寻的一份,对冬寻的要求也没有以前的高,带他出门的时候常常忘记自己有两个儿子,叫上他就走了。
他心里高兴,又不是很高兴,变得有点愧疚,和冬寻的关系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不知道其实冬寻早就和向蕊说过了。
冬寻告诉向蕊,弟弟小容易吃醋,为了改善两个人的关系,他主动做出让步,希望向蕊能“偏心”一点。
向蕊不想答应他,却又不忍心拒绝。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两个儿子兄友弟恭,感动于冬寻如此懂事,于是在家在外都配合着他,对向北格外关心。
而冬寻就是在那个时候义无反顾的跳进了自己挖出来的深坑。
十五岁的他,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慢慢喜欢上了那个软了一身刺向自己靠近的向北。
向北早熟,他当着外人的面保持着他的独立自主和冷漠,在单独与冬寻相处的时间里却越来越依赖冬寻。
初二的时候两个人个子窜得都很快,向北长得尤其迅猛,从来不挑食但一直瘦高瘦高的。
冬寻是班长,他是体育委员。运动会的时候他们这种什么都第一的班级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老师为了让大家都积极参与,在运动会之前进行了赛前选拔。
有的项目是强制性的,将近四十度的气温,班主任叮嘱向北要注意时间。
向北自己站在太阳底下,让同学们坐在阴凉的地方,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拿了本子出来登记项目和名字。
几个容易点儿的项目很快就报完了,5000米和跳高迟迟没有人报名。他随手点了一个平时打篮球弹跳力还不错的男同学,岂料男同学站起来努着嘴说:“凭什么我要参加,我已经报了五十米了!”
向北先写上了他的名字,而后缓缓道:“又不冲突。”
男同学还想说什么,向北抬头瞪他一眼,把人瞪回了座位。
还剩下个5000米,向北又看了一圈,低头想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有人举手打断了他。
冬寻坐在树下,斑驳的树影铺在他身上,他对着向北笑,他感觉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那样好过。
他举手告诉向北,自己可以跑5000米。
一直表情严肃的向北也冲他笑,随后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还是在项目名称之后郑重地落下了自己名字。
他知道冬寻身体不怎么好,小时候四处流浪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后遗症,再怎么补体质都这样,要让他跑完5000米,可能只能背回家了。
回家之后冬寻少有的非常温和的和他发起了脾气。
他把做好的汤端上餐桌,给向北盛好汤之后,放下筷子与他进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他屈起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向北从碗里抬起头。
冬寻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运动会?”
向北喝了一大口汤,留了一点汤渍在嘴角来不及舔,冬寻扯纸巾在他嘴角擦了擦,“同学们今天说你偏心。”
“偏心就偏心,你要是跑完五千米,妈能用扫帚追着我打,我也得跑五千米。”
冬寻就像向蕊那样呵呵地笑,抬起手在向北的额头戳了戳,又问他:“你已经报了三个项目了,跑完接力赛又去跑五千,身体吃得消吗?”
向北说没问题。
向北本来身体体质很好,可运动会的前一天晚上他着凉了。第二天吸着鼻子出现在操场,冬寻担忧地看着他,扯他的衣服把人叫到了一边,问能不能行。向北个子比他高一些,拍拍他的肩膀,不自觉地带了点孩子气,打包票说没事。
结果刚刚冲过五千的终点线,他整个脸色苍白得不能看。
冬寻本来手里捧着一捧新毛巾正分发给刚刚下“战场”的同学,看到远处向北几乎栽倒在地,他把毛巾往身边同学怀里一塞就跑过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
他把向北身边的人推开,自己扶他站起来,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往医务室走。
走了几十米向北才算是脑子清醒一点,他的手垂在身侧,慢慢抬起来握着冬寻的手背,嗓子火辣辣的疼。
他问冬寻:“第、第几名...”
冬寻瞥他一眼,有点生气,也有点心动。
像是气他逞强非要带病完成这么大的项目,也像是气自己为什么心脏会莫名的加速跳动,他说:“还有心思管第几名?”
向北咳嗽几声,笑说:“比赛不就是为了拿第一么。”
运动会结束后向北感冒严重,请假在家休息了三天,向蕊虽然不想耽误冬寻上课,可她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拒绝冬寻主动提出的在家照顾向北的要求
其实第一天在家的时候,向北发着烧,抓着冬寻的手迷迷糊糊地说:“哥哥,我不讨厌你了。”冬寻差点被这几个字感动哭,所以后来说什么都要留在家陪向北。
再后来冬寻回忆向北这个人,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对他交付了情感,他总是自嘲似地反复想起向北这句话,好像是如果没有这句话,一切就会不一样。
冬寻在房间坐了一下午,手里一直拿着那个相框。
向北端了一碗面站在卧室门口,轻声叫他:“来吃点东西。”冬寻于是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将相框放回原位,起身到门边接过向北手里的面。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碗,说:“妈是什么时候病的?”
他们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冬寻拿筷子架起面往嘴里送,眼前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见向北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向北,妈是什么时候病的?”
冬寻本来想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或许他就能陪着向蕊走完最后这段时间。
向北找到他的时候,明明可以说的。可是他没说。他想怪向北,责怪的话还没说,自己心里就先难受起来了。
“吃完再说吧。”向北说。
于是冬寻不再说话,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整碗面。
其实面有点咸了,他不太吃得下,但向北就坐在他对面,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这样盯着他看,仿佛是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孩子,所以在他那期盼的眼神下,冬寻把汤都喝完了,饱得直反酸。
放下碗的时候,他说了句好吃,谢谢。
向北端了空碗站起来,走到他背后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把厨房收拾干净。
冬寻站在落地窗边看小区外面散步的人,吃得太撑忍不住打了个嗝,感觉自己就要吐了。
医生才说的让他照看好他的胃,他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就看到向北站在他面前,看样子还是站了好一会儿了。
向北问他:“你想出去走走吗?”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向北手里拿了一板健胃消食片,手指上扣了串钥匙。走到路上了,冬寻听到丁零当啷的声音,才借着路灯看到他手里的钥匙。
“这么大人了,钥匙上还挂着个蜘蛛侠。”冬寻头抬起头来看前面的路,走着走着就走回了向北十二岁生日那天,在游乐园里吵着要去做过山车的时候。
向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和前男友分手后才发现怀上了向北,回家把老爷子气得跟她断绝了一年的父女关系,在医院里生下了向北后,抱回出租房没几天,向北就黄疸过高必须住院。她再没有多余的钱了,或许给她点时间她准能赚到钱,可向北等不了。
办理住院就要交三千块,向蕊用身上仅剩的一百多块钱打车回了家,抱着向北站在可视电话面前,咬着牙没让眼泪滚下来,跟她妈说,救救向北。
老爷子一看到向北气就消了,还没和向蕊和解,让司机带着人就赶到了医院,交了住院费把向北送进了新生儿监护室。
向北的外婆抱着向蕊哭,老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这母女俩,长叹了一口气,把身上一张卡交给了向蕊。他甚至没问向蕊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过得不怎么样。
向北出院后,老爷子派人来把女儿和外孙接回了家,向蕊休整两天后,主动开口问老爷子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