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也朝四周看了看,又说:“是朋友吗?”
冬寻迟疑着点头,往覃谨那边望了一眼,发现那人有转过身来的迹象赶紧移开了视线,搭上向北的话:“嗯,一个朋友。”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我等你。”
冬寻笑笑说不用了,和向北一起上了楼。
三年前,向蕊本来想自己修一个办公楼,但是向北和她说没什么必要费那么大功夫,她四处看下来,就租了这栋写字楼的上面六层楼,顶层做会议室,会议室楼下就是向北的办公室和财务部。
向北先带着冬寻四处转了转,向公司高管介绍冬寻,冬寻也礼貌地一一向他们问好,随后和向北一起去了办公室。
向北办公桌上铺了很多图纸,冬寻看了看,问:“都是你做的吗?”
“嗯,妈去世之前,我还在部门里。”向北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下,秘书就敲门进来提醒他要出去验收一处工地。
他又把衣服穿上,临出门前转身和冬寻说:“我忘了今天要外出,你…”
“去吧,我在附近转转。”
向北看看他的手腕,又到:“那你当心。”
向北走后冬寻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儿,视线出去也落不到多远的地方,办公区全是高楼,他看向哪边都是反光的玻璃。
他于是靠在沙发上发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覃谨的脸。
覃谨是他离开家的第四年遇到的,是他误打误撞搞错了的客户。
那天太热,他从公司接到客户电话赶到他公司的时候,敲门进去就是覃谨坐在沙发上。
他和覃谨打招呼,连连道歉说来迟了。覃谨一句话都没说,他就把合同在茶几上铺开了。
覃谨等他说完了,笔递到面前的时候,才笑着跟他说,他叫覃谨。
冬寻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收回来。他真正的客户这时候才推门进来,叫了一声覃总。
冬寻更觉窘迫。
两人就是这么认识的,认识的时候覃谨刚失恋。第一次吃饭,覃谨说了自己悲惨的备胎爱情故事,冬寻忍不住说怎么有钱人也有当备胎的一天。
两个人在饭桌上笑开,约了下次吃饭的时间。
他们就是在很多次的吃饭上相熟的,更像“饭友”,熟识之后冬寻常以覃谨是个昂贵的备胎调侃他,覃谨也不示弱,反问他难道就不曾失恋。
那天冬寻喝醉了酒,覃谨知道了他和向北的完整的故事。
他送冬寻回家的时候,跟冬寻说,我们两个都这么惨,不如试试吧。
醉酒的冬寻在床上滚了一圈,抱着枕头回答,那也行,试试。
冬寻靠在沙发睡了会儿,饭点的时候准时被空空的胃叫醒,给向北打了个电话,然后自己去二楼餐厅吃饭。
他从电梯出来,在二楼转了一圈,转角处撞到一个人。那人看到他就笑了出来,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冬寻。”
“真的挺久不见了,覃谨。”
——结果这两个人的分别多年后还是在饭桌上相聚。
覃谨还隐约记得些冬寻的喜好,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然后和他闲聊几句。
冬寻问覃谨最近几年干什么去了,覃谨说他准备结婚,下个月,在国外。
冬寻说:“咦,不当备胎了?”问完他自己就笑了,覃谨食指朝他点了点,答道:
“这么多年不了,饭桌上你还是这几句话。”
一顿饭吃下来,覃谨付了钱,冬寻没跟他抢,他们太熟了,一起的时候除了做 爱,什么都做过。
第十二章 爱就爱了,不要计较
本来吃过饭覃谨就要走,然而助理打电话跟他说车坏在路上,让他找个地方休息着等一会儿。于是他又和冬寻去了楼下咖啡厅。
坐下之后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覃谨喝了一口奶茶,说:“我下个月都要结婚了,你呢,回去找向北了么?”
冬寻这才想起来,这个人知道自己所有故事,也知道向北。
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回去找向北?”
“直觉吧,一个备胎的直觉。”覃谨也跟着自我调侃。
“我没有找他。”冬寻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车流不息,说:“但是他来找我了,我回家三个月了,从夏天到现在。”
覃谨没有说话,抬抬手示意冬寻继续。
“覃谨,为什么八年过去了,我还是这么爱他呢?”
冬寻视线转回覃谨脸上,看到他摇了摇头。
“爱这种事哪里说得清楚。”覃谨说,“冬寻,爱就爱了,不要计较。”
“不要计较。”冬寻重复了一遍,而后问:“怎么才叫不计较呢?”
覃谨看了看表,道:“比如我爱人跟我说,他并没有那么爱我,但是和我结婚是对两个人来说都很妥当的选择。
“没有哪一段感情是完全对等的,对吧。”
冬寻无声地笑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向北一直像个孩子,你能感觉到他分不清你到底是哥哥还是当情人。”覃谨叫来服务生给冬寻杯子里加满了水,说:“你要是那么爱他,不管他把你当哥哥还是当情人,你都爱他,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冬寻的手指在杯壁轻轻地敲,半晌才说:“所以这就是不计较吗?”
覃谨摇摇头:“我理解的不计较,是你不计较你爱他比他爱你多得多,甚至他不爱你,把你当哥哥,或者——”
冬寻看着他的眼睛等他的下文。
“或者他不把你当哥哥,不把你当情人,只是习惯了有你在身边,你也别计较,会很累。”覃谨说完,电话就响了。
他接了电话匆忙给了冬寻一张名片起身就要走,对冬寻做了个“我先走”的口型,错开身的时候停下来用手指他的心口,又指自己的耳朵,对他笑了笑。
冬寻看懂了,他站在原地捏了捏手里的名片,手指在覃谨的名字上摩挲。
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分手的他快忘了。好像朋友一般相熟,又因为彼此工作顾不上而分开,一点都不像恋爱。
冬寻也是那个时候悲哀地发现,除了向北,他无法接受任何人。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向北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前。
冬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说话,继续低头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他其实也刚到办公室没几分钟,在楼下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冬寻和覃谨坐在咖啡厅里。
冬寻不仅不吝啬他温和的笑,似乎还和覃谨说了很多话。
而最后,覃谨对着他做了那样暧昧的动作。
冬寻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就想问那个男人是谁,可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也不想暴露冬寻就要被别人分走一半的时候自己突然变得卑微的事实。
他一直沉默着到了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可以回家的时候,冬寻隐隐发现他有一点不对劲。
覃谨的名片还在他卫衣的口袋里,在车上他伸手摸了摸,内心突然开始忐忑。
不得不说覃谨说的话让他清醒了一些。
明明爱是一个人的事,爱情才是两个人的事。他爱向北,他需要的爱情向北或许真的给不了,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自己在纠缠和不舍。
向北小时候那样厌恶他,他不想让向蕊为难,做了许多同龄孩子都做不到的事,终于缓和了和向北的关系。
初中三年是他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光,向北把他当成哥哥依赖着他信任他,所以他肆无忌惮的悄悄爱着,直到高二的时候被向北无情打破这份沉默的爱。
是向北不负责任的逼问,把两个人后半辈子都缠在了一起。冬寻以为是向北在纠缠他,这会儿突然明白了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看着向北,几个月前做出的要回来的决定被他顷刻间推翻。这期间他给自己和给向北的机会都足够了,事实证明偏执的向北不可能清醒。
只有他自己才能解救自己。
回到家,阿姨做好饭刚刚离开。向北将包和外衣脱了扔在沙发上,冬寻去倒了杯水喝,然后坐在沙发上叫住了准备去洗澡的向北。
八年前不辞而别是他迫不得已,有一半因为向北,一半因为向蕊。
现在他的再次告别,如果没有一个郑重的再见,他怕向北真的长醉不醒。他今天就想告诉向北自己必须离开,这样对两个人都好——就像覃谨的爱人和他结婚,只不过是选择了个对两个人妥当的方式。
冬寻和向北分开,不是因为冬寻不再爱向北,只不过是走向了个对两个人都好的结局,不该再计较向北爱不爱他,向北也不该再纠结到底他是哥哥还是情人。
“向北。”
他坐在沙发上叫他。
向北闻声回头:“怎么了。”
冬寻说:“你…”
向北或许是已经知道冬寻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他害怕冬寻先开口,于是从楼梯上折回来走到他面前,止住冬寻的话头,抢先问道:
“今天咖啡厅里那个男的是谁?”
他这种侵犯性极强的话和语气惹得冬寻浑身不自在,冬寻剩下没说完的话突然就再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