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晚一步,叶孤城一剑封仙,真真剑外无物,情爱之事,真的不再在叶孤城心上,那么宫九之前的小心隐忍,苦苦压抑就全部成了笑话。宫九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了,绝无可能一无所获的无私。
世人都道九公子伏脉千里,多智似妖。而叶孤城,是宫九布下的最消耗心力的一局,他甚至不惜以自己为棋子。他既然已经入局,就绝不允许叶孤城全身而退。
宫九吃准了叶孤城,所以他服了软,对叶孤城可怜兮兮的乞怜,于是,他先下一城,叶孤城果然拒绝不了他。而后,他轻飘飘的压上自己的最大的本钱,他压上了自己的性命。这简直是叶孤城的雷区,当知道宫九从小遭过枕边人无数次的刺杀之后,叶孤城纵容了他的行径放浪。
爱是摧营拔寨,宫九如今只是在揣度,是该乘胜追击,还是该固守城池。
他步步紧逼,攀着叶孤城的衣角,宣泄过后还有几分脱力的身子软绵绵的攀上叶孤城,在他耳边委屈的哼哼“哥哥,是要阿九死啊……”宫九呵出一口热气在叶孤城耳畔,看着白玉也似的耳垂染上一些绯红,他一口咬上去,痴痴的笑,唇齿间的音符破碎不清,然而,却让叶孤城觉得字字诛心。
他说“哥哥让阿九死,阿九还活着做什么?”
叶孤城脑中一片空白,踉跄一下,似乎全身都被抽去了力气。他顺着宫九的力道倒在床上,也不在乎是不是压到了他弟弟。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很疼。可是,那不是对宫九的失望。对于宫九拿他发,泄这件事,叶孤城只觉出了尴尬,却没有丝毫的厌恶。这是一种私爱,在情路不明的时刻,近乎本能。
宫九任凭叶孤城压在身上。他不是不忐忑,只是,他只接受自己希望的结果。纵使,叶孤城给出的答案,并不是他所期冀的,他也总有发自磨到叶孤城答应。
叶孤城只觉掌心一凉,一柄华丽冰凉的匕首已经被塞进他掌心。
那个匕首,叶孤城是认得的。宫九十八岁生日,叶孤城以一人之力覆灭商路之上的劫匪,在他们的宝库里搜罗出十八颗成色澄澈,颜色艳红的鸽子血,白云城最好的工匠精心琢磨了三个月,镶嵌到早就铸好的匕首上。那柄匕首与叶孤城常年使用的佩剑出自一块玄铁,宛若一体。
叶孤城将这匕首送给宫九的时候,他极为欢喜,只是叶孤城鲜少见他使用。本以为宫九惯用扇子,使不惯匕首,叶孤城也就没有再询问。今日方知,宫九将这匕首放在床边暗格,几乎触手可及的地方,夜夜相伴入眠。
宫九面目浮现出一个几乎扭曲的笑,叶孤城还来不及体味他那笑之中复杂的寒意,就感觉手被握紧,那一柄入手冰凉如水的匕首也被握在他手上,宫九覆着叶孤城的手,眷恋般的抚触了几下掌下光滑细腻的皮肤,忽然猛地握紧,带着叶孤城的手向他胸膛猛然一送。
叶孤城一个激灵,睁大眼睛。宫九不是在耍花枪。手臂传递来的力量让叶孤城清楚的知道了这点,他心下骇然,可是身体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叶孤城在心里默默演练,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打偏这个匕首,或者将他弟弟推开。可是,宫九下手又快又狠,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凶器刺向的是自己的胸膛而有所顾及怜惜。
生死,一瞬。
叶孤城只来得及将匕首偏开三寸,避开心脉。一切发生的迅疾,叶孤城却仿佛听到了匕首撕裂肌肉的声响。叶孤城的手一向很稳,刀剑入肉的感觉,他也算是熟悉。
谈不上害怕,在这样情义焦灼的时刻。叶孤城只觉得自己很冷静,让他自己都诧异的冷静。宫九对叶孤城笑着,更用力的将叶孤城手中的匕首捅入几寸。血,缓缓的流淌。此刻,宫九上身j□j,狰狞的伤口毫无遮掩的刺进了叶孤城眼眸,让他眼眸生疼。
宫九的笑容,无论何时,都很美。有一种倾尽一切的隔世温柔,一缕一缕的萦绕,一寸一寸的**。此刻,哪怕他身受剧痛,还是对叶孤城笑得很美。
叶孤城面无表情。他掰开了宫九覆在他手上的手指,力道精准,不再触动插,在宫九胸膛的匕首分毫。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却因为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的血腥而皱眉。抬手,握住冰凉的匕首,猛然拔出。
宫九一声闷吭。
叶孤城没有理会宫九的闷吭,急取宫九胸前三处大穴,止住不断涌出的鲜血。又伸手从宫九床头的暗格取出纱布和金创药,手法娴熟的给宫九包扎。
宫九按住叶孤城在他胸前动作的手,眼神里满是倔强。叶孤城同样看着他,眼底也绝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兄弟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宫九胸前又开始流血。末了,是叶孤城先妥协。
叶孤城颓然的坐在床下的小几子上,抬起一只手遮住眼,背靠着雕花的木床“说吧,你想要什么?”
宫九不是没有看到叶孤城颓然的神色。只是,到了今天这一步,由不得他再心软退却。宫九没有理会指缝中渗出的鲜血“哥哥,我想要和你,白首不离。”
叶孤城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向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嘴里泛起腥甜的血腥。宫九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明明已经流血到虚弱的人,却硬撑着下了床,坐在叶孤城旁边。
宫九扳过叶孤城的脸,狠狠印上那丰润饱满的唇。不是曾经半明半暗的摩擦,也不是早上起床撒娇弄痴讨要的早安吻,是真真切切,毫不掩饰的掠夺。细白的牙齿衔住饱满的唇珠,一点点的厮磨吮吸,滑腻的舌尖贪婪的勾进湿软的口腔,细细的吞咽叶孤城口腔里的每一寸血腥气味。
相似的鼻梁互相摩挲,让叶孤城泛起酸麻的感觉,几乎被狠狠逼出泪来。氧气被掠夺,身体越发的无力酥软。
叶孤城终于无法忍耐,欲要推开宫九,只是,触手,是一片湿粘。叶孤城指尖轻捻,就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温热的血也如同猩红的小蛇,缠绕在他的手指上,残存的温度迅疾的蒸腾在空气中,不多时,掌心就是一片湿冷。
叶孤城不敢再用力。还没有想到如何推开不让宫九再受伤的推开宫九的方法,一直在他唇上肆虐的人却先摊在他怀里。
叶孤城下意识的搂紧怀里的人。失血过多,情绪失控,宫九能坚持到如今,也算是天赋异禀了。此刻,在叶孤城怀里的人面色苍白如雪,从来温软的眉目此刻却是紧锁,叶孤城将他抱起,放在床上,起身要端一盆水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却被阻拦。
纵使是晕了过去,宫九仍然死死攥着叶孤城的衣角,仿佛倾尽所有的挽留,生生死死的纠缠,让叶孤城骤然心底一痛。
那是他的弟弟,从小锦衣玉食,精细养大的弟弟,何尝有过这样委屈狼狈的时刻。可是,宫九之所求,是公然向世俗发起的挑战的。叶孤城固然不畏世俗,然而,他迈不过心里的一道坎。兄弟禁断,本就是罪恶。何况,为他们的任性买单的,是他们的父母。
玉罗刹行事乖张,肆意无常也便罢了,可是叶倾阁呢?纵然叶孤城可以不顾全天下的眼光,可是,他面对不了叶倾阁的盈盈泪光。
为宫九包扎好,叶孤城仿佛脱力一般的坐在床下的小几子上,将脸埋入手掌。他的弟弟,给他出了此生最大的难题,偏偏,进退,他都狠不下心。
夜。叶孤城留书。将离。
作者有话要说:叔还是不会写虐文啊。
第57章 却把千山别处寻
叶孤城离开的那夜,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雨滴。京城地处北地,少有甘霖。纵使有雨水纷纷,也大多是瓢泼大雨。若今夜这般温柔的,委实不多见。
他没有带什么人,将一干剑侍婢女留在了太平王府。练剑即为修心,到了叶孤城这个境界,已经少有能撼动他内心的事情。然而,今夜的刺激对于他来说,太多了一些。他不忍心看见弟弟周身浴血,满目乞求。可是,他更做不到耽于情爱,而放弃本该承担的承担。所以,他选择离开。
并不是离开他的弟弟,此生永不相见。而是叶孤城觉得,宫九这样的男人,爱情应该是他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他看着弟弟长大,知道弟弟的野心。所以,叶孤城以为,远了,就能淡了。
可惜,那人是宫九。而他,是宫九此生唯一的执念。唯此,不可弃。
宫九醒来的时候,半边床榻已经冰凉。
他自然没有奢望,在经历了昨天的一幕之后,他的哥哥还会毫无芥蒂的和他同榻而眠。胸口是细微的的疼痛,他掀开胸前被仔细包裹的伤口,果然,昨日近乎透胸而过的伤口,今日只剩下了浅淡的伤痕。
宫九无声苦笑,这样的体质,又修习了那样的内功,连用伤口跟哥哥乞怜的资格的都没有。
他何尝不知道叶孤城会离开。可是,知道,不代表他就接受。只是,那需要时间。他和叶孤城,彼此都需要时间。
宫九还有几分苍白的手指抚上桌上铺平的雪浪笺,纸上的墨字淋漓,却是内敛的温柔。如今到了这一步,叶孤城对宫九,还是满载的温柔。
叶孤城写“须知此情为孽,兄今远离。唯望珍重,福久长安。”
一张纸,能承载多少情谊?能否承载了宫九的全部痴心?能否斩断叶孤城对宫九的全部私心偏爱?
自然是不能的。然而,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明明知其不可,偏要如此而为之。仿佛这般,就能粉饰太平。然而,叶孤城自己都是知道的,他的弟弟,是何等倔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说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