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硬挨了小姑娘几下,等她捶够才道“我爱他。极爱。”宫九目光很认真的看着他面前小姑娘的眼睛,仿佛透过这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到另一个人。
宫主呼吸一窒。
“我爱他,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他是我的肉中骨血,血脉之亲不可断绝。”宫九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庞,感受到指尖的滑腻,和那人一般的滑腻。
宫主无言以对。
“只有哥哥,能给我强大的爱与包容,也只有哥哥值得我肆无忌惮的去爱。”宫九低头凝视自己的手,和那人一般的柔韧,却包含着强大的力量。
“我们共同图谋天下,爱本来是大忌,容易授人以柄。然而,哥哥不会成为我的软肋,相反,他是我的倚靠,是我对外的利刃。”宫九的眼神里迸发出狂热的颜色,忽而,那双从来都是锋利冷凝的双眼,流淌出温暖的光辉。
宫主不得不动容。她忽然懂了自己的哥哥们。他们的爱,要用强大的力量,深沉的彼此承担,以及,永不背叛。他们是如此高绝的男子,高绝的举世无匹。除了彼此,再也无能与之并肩的人。
而与君并肩,才是他们的至高追求。
少女的杏眼笑出月芽的弧度,床头的夜明珠散发出暖暖的光辉,照的少女的眼眸分外动人。“那,九哥,你或许会很辛苦,但是,如果你也让城主哥哥爱上你,你就会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宫主冲着宫九眨眨眼。小女孩儿的狡黠。
宫九抚额,这小丫头的接受能力倒是强。枉费他不放心,三更半夜的还来开导这小丫头一番。
“去吧去吧,回你的院子去吧,我困了。”宫主打了一个呵欠,眼眸轻阖,睫毛扇子似的投下一片阴影。
宫九抿唇一笑,身形微动,已不见踪影。
室内只有夜明珠的零星光辉,少女的眼眸骤然睁开,在这夜里比夜明珠还夺目。忽然她嘴角噙起一抹微笑,管他世俗纲常,只要她放在心上的人都幸福就好。
第49章 公子王孙逐后尘
就在陆小凤开始笑的时候,公孙大娘已经出手了。她从篮子里抽出了一双短剑,剑上系着鲜红的红绸。就在他看见这双短剑的时候,剑光一闪,剑锋已经递到了他的咽喉。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剑。
陆小凤并不害怕极快的剑。这世上有两个人的剑锋利无匹,如风迅疾。一个是西门吹雪,一个是叶孤城。西门吹雪的剑陆小凤还没有接过,然而,叶孤城的剑,他却是接住过的。他对自己的灵犀一指极为自信,然而,他却并不敢去接公孙大娘的剑。
男人和女人的剑是不同的。叶孤城不会在剑上淬毒,公孙大娘却未必不会了。陆小凤可不敢期许一个用栗子毒死许多人的女人会恪守江湖道义。
陆小凤平时或许很马虎,然而在这生死关头,要找到比他更谨慎的人,找遍天下也找不到几个。他的人忽然如同游鱼般滑了出去,不但反应快,而且动作更快。可是无论他的人到了哪里,闪动飞舞的剑光总是跟着到了哪里。
剑光如惊鸿擎电,木叶被森寒的剑气所催,片片落了下来,转瞬间又被剑光绞碎。陆小凤以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已经够快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里虽然没有观者如山,但是陆小凤面上的确已经沮丧了。连夏日的明月,似乎都被这森寒的剑气逼得失去了光彩。陆小凤这才知道,剑器并不是舞动给别人看的,剑器也,照样可以杀人。
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死在这剑器下,红绸带动短剑,远比手湿的更灵活,招式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公孙大娘的双剑交剪,将陆小凤死死锁住,他,无路可退。
一剑西来。
一柄重剑平平刺出,不快,也不华丽,然而淡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公孙大娘那般花哨灵动的剑势已经淡了。那柄剑以雷霆之势刺来,仿佛夹杂着苦寒之地的风雪,割断了空气中残留的零星温暖。
裂帛之声乍然响起,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里只剩下短剑落地的铿锵之声。公孙大娘反应不慢,纵然这个乍然出现的男人的确惹人眼球,让人不舍得错开目光,然而,在生命面前,再惊艳的男人,都可以稍微放一放的。
她弃了手中的断绸,迅疾的后退。身形移动之间,已经退到了百米之外。然而,有人不让她逃,这一夜,她就注定无路可逃。
锦衣的儿郎从四周窜出。陆小凤竟不知如今六扇门的捕快收敛声息的功夫这样好,在如此寂静无人的夜晚,居然连他也察觉不出。
公孙大娘自然也没有察觉。她已经抹去了脸上的装饰,露出一张极美的脸。这张脸上,有二八少女一般柔嫩的肌肤,额前垂落的乱发已经被揭去,露出了光滑的额头和那一双仿佛含着淡淡哀愁的眼睛。或许这样的女人平日看起来没有多美,然而,当看了那张揉皱的纸一般的脸,这张平滑的年轻的脸就显得格外美艳起来。
在她揭去脸上的装饰,像留给陆小凤一个嚣张得意的笑而后纵身而去的时候,一张细密的大网已经兜头而落,锦衣的儿郎们围着她迅速的移动,手中碗口粗的铁链将她严严实实的捆绑,与上官雪儿擒获陆小凤的姿势别无二致。
这一群少年儿郎似乎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概念,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上前将公孙大娘一脚踹倒,剩下穿着紫衣的少年将她拖到了一个白衣人的面前。“主上,吾等幸不辱命。”少年对白衣人单膝抱拳。白衣人微微一笑,将少年扶起。
这一系列的动作极为犀利迅疾,饶是陆小凤,也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如此的手笔,他只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性格恶劣,却是他的朋友的人。何况,世上能请来白云城主助阵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人,自然是宫九。
公孙大娘眼里迸发出极恶的恶意,怒视着眼前持扇微笑的青年。忽然,她红唇轻吐,从唇齿间射出了一支泛着蓝光的短针。宫九并没有看她,所以,这一招,宫九并没有躲。是没有躲,而不是不能躲。
宫九就那样闲适的笑着,全然的信任。叶孤城在他五十步之外,而那短针转瞬即至。宫九依旧没有躲。
叶孤城如同一颗流星一般撕开了这个夜色,饶是离宫九最近的黑衣少年都没有看清楚眼前的白影。什么是速度的极致?是缩地成寸。五十步,叶孤城半息而至,而那短针距离宫九几寸而已。一柄开山裂石的重剑横劈而下,强烈的剑气将那一枚短针震成齑粉,而纵使只是一些粉末,叶孤城也不敢让他们落在宫九身上,叶孤城扯下发梢的发带,神针薛夫人亲手绣的发带灌入了内力,细密无匹,将所有的粉末都隔绝开去。
叶孤城长发披散,平素冷漠的脸上,竟然是触目惊心的美。没有人敢说话,这个男人,从来不当和他们站在一处,他当睥睨天下,而他们,只能膜拜。
叶孤城长眉微皱,看向宫九的眼里是满满的不赞同。宫九却觉得非常心动,血液快速冲击着心脏,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想抱住这个人,将他拉下神坛,相伴尘世。想让他睥睨天下的眼眸里印下自己的影子,只看着自己,然而,这天下,他会捧着送给他。想在那举世无匹的身躯上印下自己的痕迹,吮,吻,啃咬,吻遍他周身的每一处。
叶孤城自然注意到了宫九灼热的目光,直觉这熊孩子最近不太对劲儿,刚刚如此危险的时刻居然不知道躲开,难不成最近他弟弟喜欢追求生死一线的快,感?
只是,这世上,妄图伤害他弟弟的人,叶孤城不会手下留情。长剑入鞘,重剑拍上了公孙大娘的下颚。人下颚处有一个穴道,重击可以使人昏迷。叶孤城攻击的,自然是公孙大娘的这个穴道。
其实,他们本来可以用更温柔的手法制服公孙大娘的,譬如点穴和迷香。只是,叶孤城偏偏选择了最让人痛苦也最让人难堪的一种方法。
虽然平素叶孤城说,情爱之事,已经不在他心上,然而,对于女子,多半他是怜惜和慈悲的。只是,这个女人妄图伤害的,是他弟弟。他从小疼爱,纵容,无下限宠溺和保护的弟弟。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宫九,自然是叶孤城的逆鳞,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陆小凤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高绝的白云城城主如此粗暴的敲晕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陆小凤吞了一口口水,道“城主方才使出的轻功,怕是西门吹雪也追不上了。”是了,叶孤城方才将轻功运到极致,当真是,天下无匹。
叶孤城这才瞟向陆小凤。丰润的唇抿出冷硬的弧度“比之西门吹雪,不比过,谁也不可知。”他眼眸中有淡淡的向往,或许有一天,他身无重任,了无牵挂,真的可以和西门吹雪比上一比。那时,生死之间,命悬一线,纵使以身殉剑,又有何不可?
叶孤城眼中的向往,让宫九心下一紧。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如何拖住叶孤城,只要他一日需要叶孤城,叶孤城就一日不会不管不顾的追逐什么剑道。所以,在叶孤城面前,宫九始终是无害的,是需要他的。就如同片刻之前,他不躲开那根射来的带毒的短针,就是在对叶孤城说“你不管我,那我就不顾惜自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