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
入秋的天,天幕早早灰下来,路灯没有跟上时令的步伐,还没有亮起,路上昏昏暗暗,空气中也有一丝丝凉意。
陈千阳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走出小区,走到街上,被突然亮起来的路灯一晃,他才恍然地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墙,急促喘着。
就算走出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那种恐惧像是钉在了他骨头上,他控制不住地惊喘,又控制不住地害怕。
眼瞳失焦,心跳异常地快,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却又像是仍旧供不上氧,胸口的空气都被挤走。
而逃离的真实感,顺着空气压进肺腑,丝丝进入脑海,把他从噩梦里面拉出来。
他们真的让他走了。
陈千阳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疑神疑鬼,可是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就站在小区外必经的街口,只要伏城过来,就能看到他。
在等待的过程中,陈千阳捏着自己的指骨,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平静下来。
等了一会,只是一会,他看到路边有辆车停了下来,又酷又沉,像是停了一只猛兽,伏城上面走下来,并快步走了过来。
周围还是嘈杂的,看清伏城的脸时,陈千阳心头一悸,几乎条件反射地背后冒出冷汗,而伏城走得很急,很快,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陈千阳狠狠掐着手心,对站在面前的伏城抿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伏城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克制而痛苦。
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所谓的医疗流程,他们给陈千阳看艾滋病人的照片和视频,在陈千阳难受得要吐的时候,播放他自己的照片,开始让人痛不欲生的电击。
三天,都是这样。
把他的感情抽出鞭打,把他的希望和让人绝望的痛苦黏合,周而复始。
现在陈千阳还对他笑,像是在刮着他的心一样。
(一百一十七)
任博元坐在对面街的车上,眯着眼睛看那边的两人。
看伏城着急的样子,任博元以为两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就能亲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连抱一下都没有。
两人站在路灯下,像是固定在了脚下那团影子上,手都没有碰,中间隔着一条小臂的距离。
任博元之前以为,所有经历坎坷荆棘,走向自己爱人的时候,都要用分享体温的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
现在光看着对面,他们只是这么对视,莫名觉得也挺好。
尤其是伏城的阳阳,看着伏城的时候,眼睛装了小灯泡一样,隔这么远,他都能看到里面的光。
就是脸上干枯枯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这反差落在人眼睛里怪惹人心疼。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就看到阳阳对着伏城比划了几下,又摸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往前走了半步,头靠在伏城肩上,一只手环住了伏城的腰。
任博元觉得伏城是抖了一下。
任博元默默收回了视线,想了一下,又拍了一张,发给宋炘。
(一百一十八)
很快,两人坐上了车,任博元对陈千阳笑了一下,主动说:“阳阳,我是任博元。”
陈千阳对他笑了一下,比了一个手语“谢谢”。
任博元只愣了一瞬,马上就明白了,对他笑笑,专心开车。
陈千阳坐在后面,主动拉着伏城的手,手心满是冷汗。
伏城抽了一张纸,在他后颈擦了一下,低声问:“这样难受吗?”
陈千阳摇头。
“真的?”
陈千阳用力点头。
伏城皱眉看着他,陈千阳拇指摸着他的眼睑,也皱眉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然后轻轻地想要合上他的眼睛。
伏城说:“不想睡。”
“别,他有三天没好好睡了,要么在车上,要么就……”
伏城问:“你喝奶茶吗?”
任博元记得刚才陈千阳手里是拿了一杯奶茶,摇头说:“这不是阳阳给你买的,我不能要。”
“不是他买的。”
陈千阳刚才在等他的时候,精神太差,路人去旁边店子买了一杯送给他。
任博元喝了一口甜腻腻的奶茶,专心看着路况,不再多嘴。
伏城看到陈千阳正笑着看着自己,嘴角的酒窝深圆,甜得想让人马上吻上去。
不过伸出手,也只捏住陈千阳耳边细软的发梢,问:“饿不饿?”
陈千阳胃口很差,几乎感觉不到饿,听到伏城这么说,便点点头,拿出手机,一只手在上面打字。
伏城看着他手里裂成蛛网的手机皱眉,心底那股燥意又升起来。
看着陈千阳垂着脑袋专心打字,心里又有难以言说失而复得的庆幸。
车外的燕市已经陷入了繁华的夜景之中,任博元开着车汇进车水马龙之中,外面很喧腾,车里很安静。
陈千阳想要告诉伏城,他真的没有那么难受,生理应激带给来的痛苦,在伏城面前都是可以忍受。
不管被强加了多少恐吓和折磨,对陈千阳来说伏城都不会是痛苦的象征。
他对所有事都温吞迟钝,用一种并不聪明的办法保护自己,唯独在伏城身上,他愿意付出所有的真心和勇敢,愿意不顾一切地靠近他。
陈千阳手指停下来,然后把手机递到伏城眼前:“我不难受,我想你抱抱我。”
伏城看清楚上面的字,眯了一下发胀的眼睛。
看着他明明熠熠的眼睛,伏城捏住他骨骼突起的手腕,拇指贴着苍白皮肤下的脉搏。
确定他眼中并不挣扎难受,才轻轻地环住他,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珍品,小心翼翼的,连陈千阳都听到了他悸动地心跳,全是关于他。
山水有尽头,陈千阳吃过的苦,忍下的痛,都在伏城这里结束。
哑心
番外 家事
(一百一十九)
造成伤害只需要很短的时间,驱散阴影的时间却是很漫长的。
陈千阳见过几次心理医生后,就不再吃安定片,不过第一晚睡不着是一定的,躺在床上混混沌沌,明明没有睡着,又像是在做噩梦,浑身僵冷,一阵一阵盗汗。
他坐起来去了浴室,热水冲走身体上湿冷的感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因为这些天没有食欲,他瘦得很快,两颊陷下去,现在都能看到苍白皮肤下肋骨的形状。
陈千阳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真的有点丑。
明天多吃点,慢慢来,就能长胖了。
陈千阳自我安慰一下,穿着睡衣走出去。
伏城在外面用干毛巾盖住他的头,说:“睡不着吗?”
陈千阳在毛巾下点头,闻到伏城身上淡淡的酒味,从毛巾下钻出脑袋,皱眉看着伏城,你又喝酒了?
“怕你睡不着。”他就坐在外面,看到陈千阳房间漏出光,便推门进来,“还难受?”
陈千阳表示:医生说这是正常,后来就能克服。
“等会还是睡不着,我开车带你出去逛逛。”
陈千阳之前失眠严重的时候,吃药也睡不了多久,吃多了还影响食欲和心情,伏城每次都在他睡不着的时候,开车带他在夜幕里的燕市里转,从耸立黑暗的高楼大厦,到高架上排排亮起的路灯,还有从山上看灯河一样的街道,直到陈千阳歪着脑袋沉沉睡去。
听到伏城这么说,陈千阳想,等会一定要睡着。
他头发现在只剩下一层青茬,圆圆的,像是一个小和尚,只随便擦一下就完事了。
不过伏城还是在揉他的头,陈千阳知道他对自己的新发型非常不满意,低头给他揉。
这个头型,还是一次任博元去医院接他,唆使他去换的。
之前陈千阳头发细软,摸起来也舒服,贴在脸上,像是裹着软玉一样。
当任博元把换了发型的陈千阳领到伏城面前,伏城已经气得没有了语言。
那时候陈千阳还很忐忑地问:不好看吗?
任博元说他脸小,什么发型都可以。
伏城只能摸他的头,说:“好看。”
现在,陈千阳又开始后悔信了任博元的鬼话。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身体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些,等到伏城不揉他的头了,躺在床上的时候,陈千阳也有了一点睡意。
伏城帮他把灯调到最暗,陈千阳只看到他的下巴,摸了摸陈千阳刺刺的脑袋:“还难受吗?”
陈千阳摇头,拉住伏城,不让他走。
自从有一次陈千阳半夜惊醒,分不清梦境现实,在被伏城抱住安抚的后,吐到了休克。
有些看不见的伤痕,总是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现身,让两个人都错不及防,跟着生疼。
那次后伏城就离开了他们的房间,住到了隔壁,有时候也会睡在沙发上。
(一百二十)
这晚过后,陈千阳又自己睡了几晚,没有安眠药,也没有噩梦。
就是早上起来,他都会郁闷的叹口气。
伏城还是睡在外面,他一半的床都是冷的。
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恹恹的。
徐幼林问完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石川又把他叫走。
石川是早该退休的年纪,只是实在缺人,他也爱走动,就一直在办公室坐着,现在又担心陈千阳,办公室也不坐了,经常就来工作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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