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涵月的皮肤变得不再光滑,柔软的唇变得干瘪,乌亮的眼睛变得黯淡。
第六日,他实在有些累了,顾不得灼痛,一把跌坐在地上。不过没想到,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一片阴影落在涵月眼中,给他带了一小片阴凉。涵月低着头,还没看见来人的面貌,黯淡的乌瞳,忽的,又变得动人起来。
灼云四指托起涵月的下巴,对上那双墨瞳。涵月被迫仰着头,动了动嘴角,朝灼云露出一个微笑。
灼云目光一动,拇指在那干裂的唇上,重重地抹过。干枯的嘴皮,因为过重的力道被扯下,涵月唇上立马冒出了血珠。
他吃痛地皱了下眉,无奈又委屈地看着灼云,墨黑的瞳仁添更多的神采,“疼,疼。”
涵月虽然叫痛,但是半分不挣扎,由着灼云胡来,模样乖巧的很。
有了血的沁润,干瘪的嘴唇,看起来似乎润泽了许多。
灼云盯着涵月看了半刻,神色冷淡。涵月也回望灼云,笑颜明丽。
“现在倒乖了?你太纵容他了。”
涵月听到灼云出声,这才动手扯下灼云的手,小心牵着。他摇了摇头,话语中带着笑意,“不,是纵容我自己。”
“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料理掉这个麻烦。”
涵月指尖摩挲着灼云的掌心,闻言依然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立玉,当年他经历过那些事。如今尚在盛年,却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一副要在芝山养老的样子。我不认为这是麻烦,难得他对一些事物有心,我怎么能不帮他?就当做是他重新启程的礼物,我都得护着。”
这是真心话,涵月并无欺瞒。他的确有无数次的机会,无数种手段,可以亲手了解习习,但都没有这样做。
灼云挑了挑眉,抽回手,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心甘情愿为他吃这些苦。”
嘴边的弧度小了些,涵月望着灼云,眼神真挚而肯定,“为你也能。”
涵月的声音并不大,话语却极有力量,让人想相信他。不过嘛,此刻在他面前的是灼云,是总会对他的话冷笑置之的灼云。
“是吗?就算这些都是为我。”
未曾想,灼云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在某种意义上认同了他的话。
对灼云的莫名的态度,涵月心下一喜,又生出了希冀。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灼云,你信我吗?你能不能告诉我,挑起这些事端,你究竟要干什么?我很担心你……”
灼云半弯下腰,一张脸蓦然在涵月眼前放大。涵月一惊,顿时忘了后面的话。
灼云不耐的皱了皱眉,语气不善,“你凭什么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多想想你自己。”
话语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张扬,刚才瞬间的转变,仿佛都是涵月的错觉。
“你!”
涵月瞪向他,就要动气。转念一想,只叹了一口气,然后作罢。
对于灼云,他向来是无力多余气恼,喜爱多余怨恨。即使想再次接近他,依灼云的脾性,也不是一日一时的事。
涵月心中不住安慰自己,往后生气的事还多,不要把火气浪费在这些地方。
灼云俯视着涵月不停变化的脸色,双瞳一动,捧起那人的脸,贴了过去。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觉,涵月僵住着身子,不明所以。忽然,他微微轻颤,背脊一阵发麻。一颗清凉的珠子跳进嘴里,滑下喉头。
两人离得太近,眼前反倒一片模糊,看不分明。灼云闭着眼,涵月看不见那浓郁的绿色,只隐约看见细密睫毛朦胧的倒影。
吞入珠子后,一片清凉从腹中开始蔓延至全身。炙热的羽系山,灼云是唯一的凉意。不过涵月此刻,倒也不太能分出冷热的区别。
直到灼云松开他,他眼前好一会还是模糊一片,恍恍惚惚。反应过来,涵月抿了抿唇,经过数日曝晒的脸,除了红看不出别的颜色。
“这……是雪魄?”
涵月只想确认一下,珠子是何物。不过从他喉咙发出的声音,竟带着颤音,还有几分羞赧和惊愕。
他摸了摸嘴,很不自在。
灼云甩甩衣袖,偏过头去,模样也有些不自在。出口的声音倒还和一样,冷声冷调。
“我的目的,本就是要你禁足杞山,旁的责罚,不用我意。这雪魄当补偿你。”
雪魄,雪之精髓,是天下间对灼伤疗效最好的物品。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耐灼力。
羽系山灼力非凡,若是寻常方法,根本无法保存太久。所以灼云以体为器,这才能带入羽系山。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涵月脸上红色减了两分。
灼云背过身,自言自语般低语,“来是不想把你牵连进来,可是好像有些晚了。”
牵连?涵月听得分明,他抓住字眼,还想再问得深一点,可灼云已然走出了一段距离。
不过,一会儿,灼云又折了回来。
他指着涵月,恶狠狠警告道,“你好自为之,在杞山老实呆着,什么也别想。”
说完转身一溜烟的走了,背影有些匆匆忙忙,倒更像是逃走的。
年少交好时,灼云不少时留宿青族,连同床共枕也常有。他心中坦荡,从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何不妥,每次涵月看他的眼神,总会让他过于不自在。
不是不愿意,却又不像乐意的表情。
本来受十日灼刑,涵月至少得脱下一层皮。不过幸好,灼云及时送来雪魄,他少遭了这份罪。
涵月下山时,守山兽开启结界看到他一脸惊讶。
受了十日灼刑,竟安然无事?这二殿下……
不过它迅速收敛的神情,低头送走涵月。青族接引人早候在山脚,见到涵月行了一礼,“二殿下,灼刑期满。奉帝君吩咐,请您现今回杞山思过。”
涵月笑了笑,伸手挥了挥,示意族人领路。
涵月当初来杞山,便自己设下了一道结界。因为他当时并不愿被他人打扰,只想躲在杞山度日。
他一回杞山,就发现又多了一层结界。
“这是帝君亲设的结界,以防他人打扰殿下,请殿下安心在此处思过。”涵月站在第二层结界处,青族族人这样解释道。
族人说完从袖中掏出青帝手符,开了结界。涵月环望了一周,不发一语,跨了进去。这结界并不强,他若要强行突破,很容易,无非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而已。
看来,父神还是信他的。想到这,心口漫过一片酸楚。
自从那日父神对他剖心开始,除了立玉出事那一日,他们再未见过面。父神至今念着母神,母神亏欠父神太多,他又能做什么?
西方?母神说过她的家在西方深处。或许等灼云的事弄明白后,他可以去一次西方。
就这样一路想着父神与母神的事,涵月走到了左安宫外。他对着宫门眨了眨眼,后退两步,视线由下而上,由左往右,看了一番。
竟然还有第三重结界?!
而且,这层结界还很强?
涵月把手放在结界之上试探,一道洁白的微光后,整个手掌穿了过去。
这个结界显然不是防他的,结界的主人也很明显了。
这家伙,认真到这种地步?
涵月无奈的笑了笑,顺势穿了过去,推开宫门。左安宫一如既往,百年不变的祥和安静。
本来住在这的族人就少,除了他,只有几个从青族带过来,自幼照顾他的族人。还有桃雨和泳星,会时不时来往天长山和杞山,其他嫌少有人登门。
不过,今天有些过分的安静。
涵月走了一圈,接连推开几道门扉,均空无一人。
“桃雨,桃雨。”
他又唤了几声,突兀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宇,显得分外冷清。
竟然连桃雨都不在,偌大的左安宫只剩他一人,这样子,倒有几分“思过”的做派。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涵月跳上窗框,头靠着窗棂坐下,望着湛蓝的天空,目光深远。
如今困于一隅,他也能泰然处之。反正过往的时光,除去年少一段光阴,都是独处的时间多。对于这种寂寥,他早已习惯,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好好缕一缕思绪。
和灼云再见后的一幕幕,一一划过眼帘。
为帮立玉出山,他们在芝山五百年后重见。而后冥兽袭山,灼云独自击杀冥兽,那双冰冷的眼瞳。
还有白族夜宴,到灼云受伤夜闯魔界取药……
一桩桩一件件,灼云每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细细的过了一遍。
才五百年的时间,灼云神力提升,堪称神速。其中蹊跷,白帝可曾追究过?
灼云虽年少时待人就傲慢,但算讲理,不会刻意生事,更不会如今这般孤绝,一意孤行。
何时开始改变的呢?似乎是从他们断交后……
白帝应对灼云多加约束,可这些年似乎有些太过放纵灼云。假如白帝知道内情,又刻意纵容。
那他是不是和灼云,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一致。
他在隐瞒什么,灼云不能为人知,异样的原因?
那日灼云在他身上看见了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甚至不惜食言,揭露习习的事,也要硬把他禁足在杞山。
自己身上被动了手脚?是谁,母神吗?还是父神?
若说有谁,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向自己下术,不太可能。
不说修为如何,涵月对自己再清楚不过,向来寡居鲜出。除了和灼云相斗的三百年,故意出席神众宴席,其他甚少与人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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