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堰北是作为技术干部被聘回来的,挂着军籍,原先的书生气愣是被大环境磨成了如今的铁汉风。他头发理着板寸,更显得眉眼深邃,一身练出来的腱子肉,看得夏见鲸十分羡慕。
于堰北未婚,又长年住在基地里,工资虽然攒了不少,但他懒得买房,休假时候就随处走走,走哪儿住哪儿,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夏见鲸说:“堰北叔叔,你还不打算结婚吗?”
“结什么婚啊,麻烦,到时候跟媳妇儿打个电话都要被监听,不快活。”于堰北瘫在沙发上,坐没坐相,方才的气质陡然全没了,他指挥夏见鲸去给他洗水果,“再说我还有你这个宝贝儿子养老呢,对吧。”
夏见鲸说:“你问我没用,你得问问老夏,他才不会同意共享儿子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于堰北闻言“噌”地一声坐起来,摸出手机拨电话,“我给平子回个电话。”
夏见鲸抱着水果站在原地不动了,竖着耳朵听于堰北跟夏平通话。
于堰北没说什么,就说他已经登堂入室了,让夏平放心。
夏见鲸见于堰北挂了电话,便问:“堰北叔叔,我爸是不是出事儿了?”
于堰北挑眉,也不瞒他,“是有点事儿,挺棘手的。”
夏见鲸笑不出来了,有些着急:“那他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于堰北看着夏见鲸,凤眼里的情绪由严肃变成戏谑,然后他站起来,按着夏见鲸的脑袋使劲揉了揉。
“你一个小孩儿,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上次问我的蒸汽弹射器搞明白了没?”于堰北说,“这才屁大点事儿,你爸自己就能搞定,他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天塌下来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谁能威胁到他?”
夏见鲸嘀咕着:“可是……”
“没有可是,我拿我脑袋跟你保证,你爸要是掉一斤肉我赔十斤,成吗?”于堰北抬腿照着夏见鲸的屁股踹了一脚,“别磨叽了,先洗水果,然后做饭去,饿死我了。”
夏见鲸在于堰北的压迫下,系上围裙,去厨房里捣鼓去了。
于堰北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啃着苹果晃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当监工,净挑夏见鲸的刺儿。
于堰北说:“我以为你连水都不会烧呢,没想到还有两下子,不错。”
夏见鲸翻他一个白眼,“你还是适合活在电话里,一见面怎么比老夏还唠叨。”
“那不是因为电话里道不尽想念嘛,所以全留到现在了。”于堰北笑着咳了两声,“儿子,上学的感觉怎么样,交没交到好朋友?”
“有啊,我跟你说个事儿啊,你别告诉老夏,”夏见鲸咬着嘴偷笑,跟偷腥的猫一样,“我其实今天才回来,这几天都在我同桌家住呢。”
“你同桌?”于堰北很感兴趣,把苹果核往垃圾桶一丢,侧身挤进狭小的厨房里,“小姑娘长得好看不?”
夏见鲸说:“我同桌是男的!”
“没意思。”于堰北说,“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我帮你参谋参谋。”
“没有,”夏见鲸摇头,“没怎么接触过,我又不跟女孩一起踢球,也不和女孩一起上厕所。”
于堰北大笑,又照着夏见鲸脑袋呼了一巴掌,“傻小子,不开窍。”
于堰北手劲大,虽是在开玩笑,但一巴掌上来,夏见鲸觉得头盖骨都快碎了。
他捂着脑袋,又想到陆载中午也说他该开窍的不开窍,便问于堰北:“要怎么样才算开窍啊?”
于堰北说:“等你喜欢上一个人,自然就开窍了。”
第37章 象牙塔中人
于堰北嘴上说是借住几天, 然而一待就将近一个月。
自从于堰北住进来后, 夏见鲸的快乐假期就到头了,他彻底沦为于堰北的小男保姆, 不仅要供着这尊大佛吃住, 而且连懒觉都不能睡, 每天被逼着早起跑步练拳。
不过因祸得福,这段时间夏见鲸猛地抽条, 个子往上蹿了一截, 手臂上也练出一层薄薄的肌肉。对此夏见鲸满意极了,没事儿就对着镜子比大力水手的造型, 欣赏自己的肱二头肌。
这天一大早, 五点才过半, 天刚蒙蒙亮,于堰北又把夏见鲸扯出了被窝。
夏见鲸被于堰北撵着跑了十公里,累得直喘气,上楼时候便耍赖跳到于堰北背上, 非让他把自己背上去。
于堰北伸手一揽, 干脆把夏见鲸拦腰给扛了起来。
于堰北说:“儿子,我今天的票回酒泉, 我等会儿冲个澡就走了啊。”
“赶紧走吧,”夏见鲸肚子卡在于堰北肩膀上, 脑袋冲下, 上楼时一颠簸他就想吐,“跟你一对比, 我发现老夏真是个好爸爸。”
于堰北狠狠拍了夏见鲸一下,笑骂道:“白瞎对你那么好,就不能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
他们有说有笑走到三楼,夏见鲸跳下来,正打算拿钥匙开门时,防盗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屋里的人是夏平。
夏见鲸不说话,盯着夏平细细瞧,发现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比离开时精神多了。
夏平这次回来后,有很明显的变化,倒不是说体貌上胖了或瘦了,是给人的感觉,像是了却了一些事情,顿悟人生一般。
夏平站在门口,看看于堰北又看看夏见鲸,笑着打趣道:“怎么着,我才走几天啊,这就认贼作父了,连你爸都不认识了?”
“什么几天啊,都一个月了好吗?!”夏见鲸激动地扑过去,抱着夏平诉苦,“老夏,你千万不要再把我托付给这种混蛋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受了多少罪,我都瘦了。”
“你瘦是因为突然长高了,”于堰北抬脚踹夏见鲸,“小没良心的,见着亲爹就忘了我。”
夏平一回来,夏见鲸有人撑腰,在于堰北面前不再唯唯诺诺,握着拳就开始跟于堰北张牙舞爪。
夏见鲸那三脚猫功夫,于堰北压根看不上,他双手插兜游刃有余地躲闪,夏见鲸用尽浑身解数都近不了他的身。
夏平站在一旁,笑着看两人你来我往地过招,直到夏见鲸恼羞成怒,甚至连王八拳都使出来的时候,他才帮腔道:“堰北,你跟他一个小孩子较什么真。”
“我逗他玩儿呢,”于堰北大笑,单手把夏见鲸压在沙发上,又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出拳时候腕部绷直,拳面要平,你还是太嫩了,一边歇着去吧。”
夏见鲸从沙发上爬起来,心里不服气,还攥着拳跃跃欲试,然而夏平也冲他摇摇头。
夏平笑着说:“别丢人了,你哪能打得过你堰北叔叔。听话,你自己玩儿去,我跟你堰北叔叔说点事情。”
夏平的话夏见鲸还是听的,他冲于堰北吐吐舌头,转身回屋去了。
“平子,”于堰北腿一伸,靠在沙发上舒展了一下身体,“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夏平摇摇头,脸上却笑着,看起来并不担心,“不过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不算什么大问题。”
“那就成,我那边已经催了三天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得拎着这小子回酒泉了,”于堰北揉了揉眉心,“差点没把我给闹腾死。”
“事情没了结之前,我真是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家,”夏平拍拍于堰北的肩膀,“辛苦你了,一整个假期全赔这儿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这也是我儿子啊。”于堰北咂嘴,无所谓地转了下脖子,“这小子机灵得很,我最近天天教他擒拿格斗,你看刚才那两下,已经有模有样的了。真要有什么危险,他就算不能一个打十个,也会溜得比兔子都快,你不用担心他。”
夏平揶揄道:“这话你可别跟他说,不然尾巴要翘上天了。”
“我懂,对付这兔崽子就得打压式教育,不能夸,所以我才天天使唤他,现在做饭洗衣都利索得很。”于堰北一挑眉,伸手跟夏平比了个“停”,然后说:“打住啊,你看看你,又开始心疼了吧。”
夏平说:“自家孩子自家疼,我看不光是你辛苦,我家小鲸鱼也受了不少苦。”
“养儿子就是用来玩儿的嘛,那没办法,我福已经享过了,你自己看着补偿吧。”于堰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收拾一下东西,你送我去车站吧。”
“堰北,”夏平也站起来,朝于堰北伸出手,“还是得谢谢你,真的,谢了。”
“听见了,屁大点儿事还谢来谢去的,”于堰北翻了个白眼,握住夏平的手,跟他碰了下肩膀,“就属你最磨叽。”
于堰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背囊往肩膀上一扛,整个房间里再也找不出来一丁点他生活过的痕迹。
夏平开车送于堰北去车站,他驶进送客区,打算找个地方停车,和夏见鲸一起把于堰北送进站,然而却被于堰北拒绝了。
“到这儿就行了,”于堰北说,“人家是西出阳关无故人,我这是西到阳关大本营,我回去叱咤风云呢,有什么好送的。”
于堰北说完单手拎着背囊,开门下车,“砰”一声把父子俩留在车里。
夏见鲸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对着于堰北的背影喊:“堰北叔叔,一路顺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