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手轻轻地往回缩了一下,却没能从男人的掌心里抽出来,有些无奈:“抓着我的手,你就不会睡着了?”
“嗯。”
回答的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怎么入睡?
心跳得这么热闹,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吵。
见商宇贤不再理睬自己,参朗笑了笑:“别人知不知道,其实商总还真是任性啊。”
我只对你一个人任性。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
突然,男人握住青年的手指,霸道地一收一紧一转。
掌心相扣。
十指交缠。
紧紧地与他的手心贴合在一起。
参朗被他的动作吓到,很清楚地感到,被商宇贤的掌心包裹起来的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他怔怔地别过头,看向车窗外,心跳的无以复加。
两个人已经交往一个月了。
怎么还会有点难为情?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保持在市内标准车速,不快不慢,奥迪轮驶上高架桥。
直到看见远处的火车站,参朗才想起要问:“大叔,我们去哪?”
商宇贤开进站前广场,找地方停车:“战略性叛逆。”
参朗:“???别闹!半夜了,到底去哪?”
商宇贤:“彩排。”
参朗:“????彩排?什么?”
商宇贤:“度蜜月。”
参朗:“…………”
度蜜月。
能坚持到那时候么?
不管能不能在一起,先把将来可能做的、不可能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是不是就不会有遗憾?
男人想。
还能在一起多久?
寒风中没有人回答。
远方的教堂,响起悦耳的……钟声。
终生。
……
……
……
第30章 (捉虫)
两个绅士的战略性叛逆。
奥迪停在站前广场的停车场, 买了两张站台票。
全部的行李只有一个双肩包,离家千里, 形同私奔, 在一列经过扬城的火车发出一声长啸时,两个男人疯跑进站台, 在列车员关门之前, 他们挤上了火车。
直到火车缓缓启动,将煮皂锅般的乘客来回甩抛了几次, 两人被挤到门口才算是站稳了,他执住他的手, 一直也没有放开。
三十七岁的男人, 从没搭乘过国内的火车, 一次也没有。
人群沸沸腾腾如同煮饺子,空气相当浑浊,尽管如此, 也掩不住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和好奇。
紧挨着车门的墙角里,商宇贤紧靠在车厢壁上, 没有人能碰到他,身前的青年将他保护得好好的。参朗与他面对面,挡住背后的人, 双臂支撑着车厢,将商宇贤圈在怀里。
不知开往哪里的火车忽然加速,让火车里的人怎么也站不稳。商宇贤的额头撞在青年的下巴上,参朗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他低头垂眸,嘴唇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在商宇贤仰头凝视他时,他也注视着对方泛红的眼睛。
这一刻,前方是哪,还回来吗,都不重要。
青年的脖颈感觉到男人的呼吸,他枕在自己的肩上,两只手慢慢地伸进自己敞开的羽绒服,指尖划过青年的腰间,手臂轻轻环抱住了他。
能感觉到,自己被他依靠着。
参朗微微侧过头,弯起支撑在车厢上的胳膊,心疼地揉揉他的脑后和颈椎,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他的头发。
商宇贤抬眼看他,眼底泛着睡眠不足的红血丝。
两人没有说话,失焦地对视很久。
放下了分分钟上千万,抛下了趁年轻狠劲干,有种远离全世界的错觉,他紧贴着他,他被他搂抱着,没有情欲,只有感动。
两个男人,抛下一切,离全世界出走。
参朗舍不得挪开视线,小声:“我们去吃东西,如果补不到票,好像可以买到餐车厢的座位。”
“不想动。”缠着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商宇贤紧了紧胳膊,“没什么胃口。”
“那也不能站着,你休息不好,听话,”参朗眺望了上方的车厢号,算了下大约穿过四或五节的车厢,“原地等我,我去补票,你站在这,别跟陌生人说话,哪儿都别去。”
商宇贤捉紧他的衬衣:“一起去。”
“太挤了,你原地等我。”羽绒服大衣几乎将两人包裹起来,参朗低头吻他头顶,转身不容分说地挤进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气场过于强大,或是因为他一身高定西装看上去和处境格格不入,参朗离开后,车门一米之内没有一个人挤过来。
没多久,参朗从补票处回来,带商宇贤往车头的方向走。
两人穿过几节车厢,商宇贤问他:“去哪?”
拥挤的过道里,参朗回头拉住他的胳膊,“给你补到一个高包软卧,先去吃饭,然后你去休息,”硬座车厢有人坐着睡着了,腿伸得老远,参朗张开双臂接着他,“跳过来。”
“不吃了……先放我下来,高包软卧是什么?”
“流动的五星级高级软卧,单人间,我们下半夜就下车,你还能睡四个小时。”参朗用手臂护着身前的人,牵着他的手一路往前挤。
经过硬卧的几节车厢,又经过软卧的区域。
耳边终于清静。
早到了关灯时间,前方的高包软卧过道漆黑一片。
参朗脚步放慢,将他有点凌乱的发丝撩了撩:“你直接在扬城下飞机多好,我拍完广告就去找你,可我一个人折腾,你跟我遭这个罪干什么?”
商宇贤垂着眼:“‘一路同行’和‘到地方集合’是两码事。”
青年突然驻足,怔在原地。
扯着手被他硬拖回来,商宇贤转过头,紧接着,身体也转过来,他的眼底深处全是柔和:“就像‘一起慢慢变老’和‘五十年后老地方见’——细想起来,从前不能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年,真让人遗憾。”
参朗:“……”
着实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参朗忽然回过神,拉开高包的门,漆黑中找到小壁灯,按亮了暖黄光线。对长途火车来说,环境真不错了,仿佛一间非常精致的小卧室,只有一张软卧,对面是小茶几和一个单人沙发。
商宇贤说完之前的话之后,参朗一直没有和他对视。
青年把双肩包往床上一放,说了句“我去换票很快回来”转身就走,心脏突突直跳,被大叔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感动得只想落泪。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商宇贤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脸倦容地抬起眼,唇角含着一丝笑:“快点回来。”
参朗回头看他:“好。”
披着月色的身影,流转着月色的眼睛,那个抬眸一笑的画面,以及“一起慢慢变老”和“五十年后老地方见”的声音,它们或许会永远烙刻在青年的脑子里。
五十年后,商宇贤就快九十岁了。
他会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老头,等到那时候,青年也不是这样神采飞扬的帅气小生了,一定苍老得在嘲笑对方“腿脚不灵便”时,自己也挤出满脸沉甸甸的皱纹。
时间像氧化剂,所有妖冶的画面,都将慢慢泛黄,即便如此,直到最后奄奄一息,也会为对方着迷。
两个人都是一旦着了迷、中了邪、着了魔、上了瘾,就会义无反顾、锲而不舍的人。
参朗再回来,后面跟一位推了餐车的列车员。
食物摆上桌后列车员离开,两人面对面吃饭,他坚持着为商宇贤倒了一杯猕猴桃汁,说是“补充维C”防止感冒,硬逼着他喝下去。
高包门敞开着,有个小孩在闹觉,吵着不肯睡,举着氢气球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地跑。粉色的和红色的气球。总有那么一两次像是故意脱手,恰恰飘在他们的门口。
小孩就淘气跑来,经过这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一眼过来,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跑走。
过了一会又跑回来,眼睛发着好奇的光,往参参和商商的脸上看,
这次,熊孩子逗留好一会儿,扒着房门偷瞄他们。
商宇贤用纸巾擦青年的唇角时,不经意抬眼看过去,小孩笑嘻嘻地侧过身“哈……哈……”笑着跑开了。
参朗奇怪地看着门口,拿起一只熟的很漂亮的苹果:“小朋友是不是饿了?”
“不是。”商宇贤淡定地往嘴里送牛肉,“他在想,应该叫你叔叔,还是……”
“当然是哥哥,”参朗打断他,“我永远都是大哥哥。”
“可能小孩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商宇贤露出宠溺的笑,“不过,当他看见你的男朋友之后,可能就觉得很困惑,没见他一直盯着我看?”
参朗脸发烫:“大叔,那小子分明在狠盯你盘子里的肉。”
“是这样么?”商宇贤严肃地紧绷着下巴,“虽然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他站起身,“我们该睡了,我去关门。”
“别……先别关,他还会回来的,”参朗急忙说,“把小孩关在外面,他会认为自己被讨厌了,而产生逆反心理和……心理阴影……会影响他的一生……”
“听起来是很严重。”商宇贤挑了挑眉,沉思了一下,“也是,如果我们关了门,恐怕他会……更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