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卑微 (吃绵绵冰的绵绵)

　　“他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相信他能帮你。”
　　“我说，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别人的爱，对着你说爱这些词只是浪费，你永远都不会相信真的是有人在爱你。”
　　我眯了眯眼，一颗眼泪冒了出来，“是吗？”
　　他意识到自己情绪起伏大了，叫了一杯水喝下，平复了心情，叹气道，
　　“他在丝布兰蒂德现场，你去找他吧，我以为他会带着你去的。”
　　“丝布兰蒂德？”
　　“他又没有和你说？你的一个作品拿去参赛了，不知道有没有获奖，貌似还是挺好评的。”
　　我抹了一下眼睛，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炸豆腐咬了一口，用力嚼了嚼。
　　“你什么意思？”高于格显然对我的无动于衷不满。
　　“高于格，你一定很崇拜高礼格。”
　　他听了瞬间哑了声。
　　“你处处维护他。”我又咬了一口炸豆腐，“可是他……”
　　我抬头，泪流满面，“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直跟我在一起。”
　　“我没对他说过爱他吗？”这里的炸豆腐显然是没有高礼格炸得好吃的，可是我不可能永远都能吃到，我对所有不在意的不完美都是退而求其次的妥协，从未强硬地要求必须得到。
　　“我说过，可是他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是不是真的为了做了很多，没有回应，就等于零。我也并不想为了一个零背负上负心汉这些话。高于格，你公平点，我想过和他在一起的，可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告诉我的是，他随时随地都可能会不要我。”
　　我夹起那块豆腐，“你知道吗？自从和高礼格在一起之后，我每次吃完他做的炸豆腐，我都会去吃其他的炸豆腐，因为我知道，我不能习惯只吃他的炸豆腐，我随时随地，就会失去我认为最好吃的炸豆腐。掌握权，从来都不在我手中。”
　　高于格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想到我会这样回应，我没办法继续这样冷静下来，眼泪簌簌落下，生活扯上了高礼格之后，眼泪就越来越多了，
　　“高礼格有选择爱的权利，我只有选择不爱的权利。”
　　“殷赟。”高于格定定地看着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
　　说完，高于格把手机放到了桌面上，里面传来高礼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和故作冷静的焦灼，他说，
　　“殷赟。等我回家。”
　　我的眼泪静止在眼眶，“高礼格……”
　　那边挂了电话。我抬头去看高于格，还处于状况外。
　　高于格收回手机耸耸肩，“我懒得理你们的事情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高于格站了起来，扣起扣子，“你们俩继续作。”
　　“还有，你也不用针对我，以为我抢走高礼格的位置，我不欠他什么，他也得到他要的了，欠他的是你们。”
　　走之前高于格把那个漂亮男孩叫过来，拍着他的肩对我说，
　　“有件事你还是猜对了，我的确不是BTM，一直都是TOP，我以为至少你回去查证一下，随便拉一个问一下就能知道的。我根本没想到你问都不问就信了。我要是BTM，你以为高礼格会这么生气吗？”
　　我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冷静，事实上我抱着那盆花出了旗艺欧，就直奔机场买了直达丝布兰蒂德的机票，最快的也要两个小时之后，即使我用了高礼格给我的黑金卡，也没能赶上最快的那般飞机。
　　我踢踏着鞋子坐在机场外的石凳上等，顶着炎炎烈日扯下手中花盆里的花朵——雏菊，一片花瓣又一片花瓣地撕下来。
　　这种花正确的使用方法是，撕一片花瓣说一句，爱我，撕一片再说一句，不爱我，反复如此，直到花瓣没了。很久很久之前，我妈妈，章温这么做过很多次，只可惜最后，“爱我”很多次，“不爱我”很多次，殷雅案都没有回头。
　　其实我也恨过她的。殷雅案生不了后，是她提出把我接回来，指望我能让殷雅案浪子回头，只是她没想到的我不仅没有能唤回殷雅案，反而，变得和殷雅案一样，喜欢了男人。她何其可怜，从一个怀春少女，等着一场无望的爱恋，变成一个绝望的望夫石。
　　我一边扯着这个花瓣，一边闪过幼时她倚靠在窗前扯花瓣的场景。
　　我撕了一朵又一朵花，大概知道为什么妈妈甚至愿意用别人生的孩子来绑住殷雅案了。
　　爱我。
　　雏菊如此阳光，爱却如此卑微。


第68章
　　我找高于格要了高礼格的酒店地址，跑到房间门口我又犹豫了。
　　现在这边是下午，我并不确定高礼格在不在。
　　咔哒。
　　门开了。
　　高礼格刚刚洗完澡，围着浴巾开门的，看到我的瞬间，没有任何惊讶，想必又是高于格那个多事的乱说话了。
　　我拈了拈刚刚随便找家店买的西装，问道，
　　“我能进去吗？”
　　他伸手捏住我的手臂，一把将我扯过，然后把门一摔，又把我摁到墙上低下头来。在他企图与我唇齿相交之时一把挥过拳头往他脸上招呼。他一点也没偏，硬生生地吃下我的一拳，就像早已料到那样。
　　“啧，高于格果然没说错，你们高家，体格一个赛过一个。”
　　我边说边撸起西装袖子，完了又一拳过去，然后又抬腿去踢他的膝盖。这招还是他妈以前跟一个男友学的，他学的搏击，这招对大多数人都挺有效的，果然高礼格也没来得及防，一下子就被我这个弱鸡给踢跪下去了。可我没有丝毫轻松。
　　他的浴巾给我踢掉了。
　　辣眼睛。
　　我把手捂在脸上，“你给围好。”
　　“殷赟。”见到我开始他第一次说话，他来拉我的手，我却一点也不想他看见我眼睛，我扭过头去，哽咽道，
　　“四个问题。”
　　“哪个作品？”
　　“你给我设计的那个。”
　　“大学时，截我各种比赛参赛稿的，毕业招聘给我使绊子的，工作室之后截我客户的，是不是你爸让你做的？”
　　“……是。”
　　“为什么？”
　　我回过头又是一拳，抓着他的后脑头发提起他的头横着手臂把他架到墙壁上，
　　“为什么？！”我猩红着眼睛，“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高礼格！！！你这又算什么！”
　　“你冷静点。”高礼格抬手压了压肿起来的脸颊，一如既往薄凉。在不久前，高于格才刚刚给我说过，这个人内心，有沸腾的爱。
　　“你知不知道，这他妈是我的一切！我他妈为了这些，像狗一样求你，而造成我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你知道我看到你和殷雅案在一起的那天，我有多想杀了自己吗！我殷赟这辈子没有依赖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给我依赖，我他妈这辈子第一个依赖的人就狠狠地戳我一刀，高礼格！我真的一点也不敢，一点也不敢，一点也不敢……”
　　说到最后，我哭喊着出来，指甲陷进他的肌肤里，真恨不得杀了他。
　　我像个提线木偶失去吊着手臂的线条那样，溃不成军，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你们每个人说什么爱我，最后都狠狠戳我一刀。高礼格，我这里痛啊！”
　　我锤着胸口，哭着说，我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在地上满地哭，可是我没有糖没人给我糖也不会有糖。
　　“我亲妈！为了钱，卖了我，她说是爱我。”
　　“我继母，为了她的丈夫，不惜把我从我亲生母亲身边夺走。她也说爱我。”
　　“殷雅案，说为了我好，可如果我是个女孩，他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高礼格，你要是不爱我就好了，为什么让我知道，非得让我对爱这个字恶心成这个样子？”
　　“高礼格，我这里痛啊！”
　　我哭得泪眼朦胧，看不起高礼格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他蹲了下来，然后他的手覆上了我的脸。我想更用力锤自己的胸口，也被他另外一只手截了下来，他捏了捏我的手指，把他们一个一个包进手心。我顿在那里，开始打嗝。
　　“嗝！”
　　“嗝！”
　　“嗝！”
　　高礼格用大拇指去擦我的眼泪，我想哭得更凶一点，好让他更加心疼，可是在国内吃得实在太饱，又因为这两天没吃好，本来就并不好的胃现在开始反应报复我这个主人，一直打嗝，哭也哭不成，话也说不成。
　　看到我终于停下来了，没有反抗，高礼格才把手从我脸上移开，放到后脑勺，把我的头压到他的肩窝，然后顺着我的背抚摸着。我靠在他肩膀上一直打嗝，顺便听着他的狡辩。
　　“那时候，我和你并不熟，只知道你是温一的朋友。我在高家，也没有什么实权，大家都以为我不参与商业管理，会一直学设计然后到卓越做设计师。我也这么以为的。”
　　“后来，我爸让我……做那些。他给我下命令，我只是执行而已，他让我注意你，我就……注意你了。”
　　“再后来……我只是不想再给你下绊子，可我没想过你回来找我。”
　　“我确实，从来没想过你会来找我。”
　　我吸了吸鼻子，觉得他根本什么都没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