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卑微 (吃绵绵冰的绵绵)

　　高礼格的话就像千千万万雨点般的针刺向我，赤裸裸，毫不留情，把我的自负骄傲的皮肤撕裂，剩下可怖脆弱的血肉。疼，很疼，真的疼。
　　“在哪？”
　　“在家。”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来公司，待会有约会。”
　　“你有约会关我什么事。”
　　“……”
　　“！”我了然，“男、男朋友？”
　　“女朋友。”


第34章
　　我没想到高礼格的女朋友是刘柠檬，也不算是没想到，就是根本就没想，现在回想起来之前会遇到他们在一起估计就是碰上他们约会了，但他们太没有CP感了，以致于当时我并没有看出来他们是恋人的关系。
　　刘柠檬好像并不惊讶我出现在高礼格的身边，就算高礼格刚坐下定好的座位一句“这是我男朋友。”似乎也没有让刘柠檬的情绪有多么大的起伏，这实在是不符合“死缠烂打前女友”这个身份该有的情绪。
　　“你好……刘设计师。殷赟。”我以为刘柠檬早就把我忘记了，还是决定再次自我介绍一番。
　　刘柠檬微笑着点点头伸手示意我坐下说。
　　“我记得你。”刘柠檬也不管我们，自己拿起筷子夹了肉片吃了起来，肉片还有些烫口，她又把肉片放在碗里放凉，“上次在那个日式餐馆见过。没想到。”
　　“什么？”
　　“高礼格不喜欢吃日本菜，原来是因为你。”
　　“……”我不能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高礼格也夹了个肉片放我碗里，“这边的招牌，试一下。”
　　我了然地顺着高礼格把肉块放到嘴里，别说，这味道，真是我喜欢的那种，肉片是炸的，但是功夫好，外面裹着脆脆的外壳，外酥里嫩，偏甜，甜中带着一点点酸，不腻，是我的菜，本来只是配合演出，现在倒是真的津津有味地吃了好几口。
　　“下个季度该让于格来做了，我准备去进修了。”刘柠檬对高礼格说。
　　“暂定吧，进修什么？”
　　“管理。”
　　刘柠檬和高礼格并不像其他的分手的痴男怨女那样打得不可开交，在修罗场上居然还闲聊甚欢，我一边吃着高礼格时不时夹来的肉片，一边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讲话。刘柠檬似乎是要离开卓越了，据我所知，刘柠檬的家族在社会上也是有头有脸的，这种道得出姓名的家族都钟爱管理，毕竟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使唤了，我小声地切了一下，设计师去做管理，这不是和高礼格一样吗？学完管理之后，整个人的品味都变得差劲了。想当初高礼格的设计那叫一个惊艳……
　　“怎么，殷设计师似乎很不赞同我去进修？”刘柠檬突然cue我。
　　“呃……”尴尬。“没，挺好的，这样你就离礼格远点了。”
　　我放下筷子圈着高礼格的手臂露出大白牙朝她得意一笑，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刘柠檬愣了下，似乎是很惊讶我的直白，最后弯了弯嘴角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是你的，抢不走。”
　　她这句话，我总觉得怪怪的，是在炫耀吗？是我的就抢不走，意思就是不是我的就会被抢走？
　　高礼格坐在一边也不理会这边的插曲，继续跟刘柠檬讨论事情，一些有的没的公事，总之是我听不懂的那种事情，似乎卓越在做什么扩张的计划，刘柠檬的进修也并不是只是单纯的进修，也是为卓越的扩张版图进一步铺垫，高层似乎也有了很大变动。
　　一顿饭吃下来，我总觉得，我这个用来让“前女友”死心的“现男友”好像没有什么用处，刘柠檬吃完了之后就说要去一个什么会自己就走了，高礼格尽职尽责地送我回家。
　　“殷赟。”高礼格开着车，叫了我的名字。
　　“嗯？”
　　“你要不要去进修？”
　　我瞬间懵逼，进修什么？管理吗？
　　“你的设计还需要磨炼。”
　　我端正坐好，正色道，“我不需要，现在就很好。”
　　“你和于格最大的差距就在于，你是纯天然地自己玩出来的，而于格是学院派的，并且是在学院派的基础上进行的突破和创新。简单点来说，你像个外行人，他是个内行。你想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想拿比格设计奖甚至更高的奖项，没有学院派的支持，是做不下去的，甚至是上流的设计都是不会接受的。”高礼格对我的拒绝不以为然，面无表情地阐述着他的想法，眼睛看着路的前方也没有丝毫起伏。
　　我无言以对。高礼格每次说话我都没有办法真的去反驳。他说的都是真的，除了大学时候系统地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从小开始，没有老师。自己瞎搞，和温一一起，温一尚且还是有老师的，我是真的没什么老师。到了大学也自傲得很，对于传统得出来的各种规律不屑一顾，等到毕业在社会上混了，才终于对自己基础不扎实，重复尝试和研究一些前人已经得出来的结果，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可是由于自己的经济状况和本来就不安定的心，根本没想过重新系统地去学习。
　　“你的灵感太不稳定了，时有时无。”
　　我抓到了一句可以反驳立马提声道，“灵感本来就是时有时无的，没有谁的灵感是一直都有的。”
　　“殷赟。”高礼格的声音突然严肃，“真正厉害的设计师里，只有你的灵感时有时无，甚至温一的灵感都不是时有时无的，你可以仔细回想。就算是一时没有什么出色的作品，也绝不会一件简单的作品都画不出来。”
　　“你所看不起的学院派，正是系统地学过如何去保持一定地敏感度，以及如何稳定地获取灵感。学习不是学习如何设计，而是学习如何保持设计师的敏感性。专业和不专业的区别就在于敏感度的高低，这个角度来说，你甚至没有入门。”
　　高礼格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故意要贬低我，可是让我听了难受得不行，我在这个圈子摸打滚爬，最后是个不专业的？没……入门？


第35章
　　“……”
　　下了车之后高礼格非要跟着我上来坐坐，所以我现在和高礼格在客厅里四目相对，相当尴尬。
　　高礼格坐在一堆布料上，为了保持身体的稳定性，把腿张得很开，西装革履的样子颇为滑稽，我倒是习惯了，没有非要坐在什么上面，就往地下一坐，高礼格撇不开面子坐在布料上面受苦，我憋笑憋得好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倒茶？”高礼格狠狠瞪了我一眼。
　　“噗嗤……哈哈哈哈没、没有茶……我和小河不喝茶。你非要上来的……”
　　“最近订单的成稿拿给我看。”高礼格扭了扭，坐不惯。
　　我在一堆一堆一堆又一堆的垃圾了好不容易翻到了一叠稿子，努力忍着没笑出声，手都抖着，把稿子给递过去。
　　高礼格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把我叫过去审稿。然后对于色彩以及结构各个方面作了点评以及提出一些修改建议。别说，我以为高礼格学了管理之后就是那种审美已经完全被狗吃了，结果在提出新的修改方式上似乎并不是这样，他对于我画稿的不足相当地熟悉，而且提出的新方案着实把我震惊了一把，他那种大胆的配色和看似相当简单地修改方式实则需要大量的功底为基础的建议都在显示着他非比寻常的洞察力，我甚至觉得他根本不像高于格经常跟我吐槽的什么敏感度都没有了，但是更让我在意的是，之前的作品明明我也和他对接过，而他却不提出任何的自己的看法，只在一些可行性上做了简单的建议。
　　我怀疑他是故意炫技的，目的是让我去进修。
　　“惊讶吗？”高礼格看出了我的目瞪狗呆，他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执笔在纸上空白的地方画出了新的结构，“这只是教材里的基础模块而已。”
　　“不可能，我在这个圈子这么久，几乎没什么人能直接这样就看出来。”
　　“是吗？大多数认为设计是个艺术，不需要什么知识积累，所以对教材的内容都不深究，甚至不在意，但里面的规律，是你们自己探究一辈子都未必能达到的成果。”
　　我坐在地上，有点被说动。至少他说的，我不是全都否认。
　　“哒、哒、哒……”
　　我警觉地听到脚步声，随后是钥匙的声音，没别人，是小河，明明他说了今晚不会回来，看来还是……
　　我一把揪起还坐在一堆布料上的高礼格的领带，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高礼格猛往地下砸下来，我头往后一倒，差点没装地上，亏得高礼格体格好，立马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接着我的头。
　　我赶紧把手从领带移到他的脖子上，勾着他的脖子小声地说道，
　　“快，亲我！”
　　高礼格瞬间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小河回来了……”我急急地解释道，还没解释完，高礼格就这这样的姿势压了下来，我的空气，天花板上的灯光，我流动的眼光，瞬间都被侵蚀了。
　　然后同一时间，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和玻璃与地板亲吻的破碎声。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