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抓药到煎药,并非一人操办,奴才只煎过几次,又试过几次毒,有次煎药时,不慎打翻了药草,才发现了其中不妙。”当时齐渃刚开始久缠病榻,虽然发现了芫花有所疑惑,但小安子对草药了解不过皮毛,并不敢大张声势,只在之后的几次煎药时多留了份心,“而后奴发现,其他药材有所改动芫花倒是一直都有。”
就是在那时,小安子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犹如惊天霹雳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不说宫中有人想要陷害公主,就说那暗中操纵这一切的手,就让小安子浑身一阵寒栗,仿佛一个转身就可以看到一双眼睛窥觊这这一切。
这中间有过无数次想要将此事禀告管事公公的想法,但想到如双手遮天的势力,身边的人都像是牵连其中的共犯,每一个人都像是暗中使诈的同党,无人可信,秘密在心中不停发酵,压得人喘不过气,懦弱和胆怯,对齐渃的愧疚和不安,还有怀疑身边每个人的紧绷精神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平衡终于在这晚四分五裂,就像碎裂的玉瓶,那陈酿已久的美酒再也不受控制倾泄而出。
小安子心里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倘若见到齐潇,信他的还好,不信便是妖言惑众重则极刑,但是更可能,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齐潇,那么结果可想而知,闹到如此自己性命必然是保不住的了。
要说自己为何如此拼命。
小安子看向被帐幕环绕的床榻,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前方传来齐潇冷冷的问话:“此事重大你愿出面检举实有立功劳,天下熙攘皆为名利,你有何求?”
“奴才我并无所求。”小安子双手靠拢放在地上,弯腰缓缓叩下额头,“奴才是报答当年公主恩情。”
是救下自己性命的恩情,更是让他体会到为人的温暖。
至今还能忆起三月春雨下灰色长衫的书生,细雨朦胧晕的景色如水色墨画,执伞少年像是清雨那么干净纯透扬起卷卷笑容,这是第一次在宫里看到那么纯透干净的人,清透眸子里噙着暖暖的笑意。
自幼丧父,母亲含辛茹苦一手拉扯大他们兄妹四人,为了养活弟妹,小安子刚满十二岁便进宫净身做了小太监。
进宫后才知,宫里的人都是一个个比豺狼更可怕的东西,原以为不说飞黄腾达也总可衣锦还乡,到头来竟是自身难保。
头脑没有别人的快,嘴也没有别人的甜,只是做为畜生般对待,或者只是那些当权者脚下的一块砖石,渐渐忘了自己曾有的脊梁和傲气,甚至习惯与他人对他如死物的对待。
奉命唯谨的服侍伈伈睍睍的做事,直到她随口一句关怀,“初春的雨寒,淋着了容易风邪。”淳朴而又熟悉的话,像是家人耳边的小心叮嘱,在这个冷漠的宫中格格不入,又感人心怀,连落水昏迷前都不忘替他求情。
原来自己的命并非一文不值,原来自己并非随之可弃……原来自己还是一个人。
前额触及到地面上冰冷的石砖,像是那天空中低落下的雨水。
☆、第九十六章 玺
原先以为齐潇必定会派人彻查下毒的事情,但之后几天宫里没有一丝动静,只是在揽月宫特设了煎药的地方,且专门派人监管抓药煎熬,小安子成为了煎药房内的小管事,负责抓药煎药,说是管事不过手下一个小公公可遣使唤。
小安子把这份事当做了天大的荣幸,煎药从时间到火候都是尽心尽力,又有王锐时常过来帮忙,没过几日小安子就把几味常用的药材属性,记得滚瓜烂熟,还自学了些药理病症。
自从之前救下齐渃一命,王锐被安排在尚药局当差,这事后齐潇命他常去揽月宫的煎药房内鉴别药材真伪,一面还为齐渃随时变化的身体重新开药。本来王锐在外伤跌打的医术上极为高明,但是对于内气调理上很是欠缺。
宫内汇聚了名医高伯,自然还有最全的药藉医典,在尚药局后方不远处的望涯堂内,便是几万卷民间早已失传的医书,王锐无妻无女,也从未听他提起过父母兄弟,向来独来独往,想必是世无牵挂之人,就算在京城内置业,归去只不过是空宅冷厅无聊得很,索性住在了尚药局里,除了当班的时日外,其他时间整日的泡在望涯堂内悉心研究药典,这半年多时间里,医术可谓突飞猛进。
查阅了相关藉典,知道芫花虽有毒所幸毒性并不大,应该是对方本打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倘若用了毒性过大的药草,引起了对方怀疑反而不利,要慢慢虚耗精气让人误以为阴虚体弱。
开了桑叶、地稔根等解毒的药材,一连服用了三日果然折磨已久的干咳得到缓解,齐潇终日郁郁缠结的眉头久违舒展开,欣喜齐渃的复原,神采奕奕的眸子里只有喜悦,似乎对暗中谋害的阴人置之不顾了。
当然为以防有人暗算,齐潇又把影卫签守在了齐渃身边,也可在她无暇抽身过去探望时,可以有人及时汇报齐渃的情况。
日子已经进入年末,京城宫内宫外一片喜气洋洋,天寿节乃是齐潇诞生日,去年因齐渃的事情,天寿节过的尤为简素,今天除去基本的大赦天下,不理刑名,晚宴开的极其的场面宏大,不单亲王郡王统统前来捧场,连北旬和蛮夷两国都派来时节前来道贺。
教坊艺人歌舞不绝,亲王及外国使节坐于殿上,群僚和外使随员坐于殿外两廊,各自面前的菜肴琳琅满目丰盛馔玉,未着青紫的宫女穿着自己喜爱的服侍穿梭在大殿之中,乐人低头抚琴吟唱,百官依次献礼贺词,齐潇亦赐金镜珠囊缣彩。
不单宫内,宫外今日也取消了夜禁和酒禁,道路上张灯结彩,寒气袭人临近年关的气温让人们冻出了两坨红晕,在绚丽多彩的锦缎旁,挑选着福字喜结。
灯火通明的大殿上,齐潇穿着绣金衮服坐在高处,接受群臣的贺礼,因避免相互攀比之势,贺礼从品阶低先行进献,而众人当然早已摸清齐潇的秉性,所赠贺礼多为诗词书画吉祥物饰,心意为重,金雕玉砌的俗物反倒是少之又少。
群臣道贺连连,外面天色尽暗已经点起两柱长明灯,几个宫人开始摆放烟火爆竹,大殿内的目光渐渐汇聚到了楚屏周围,内阁大学士们已经道贺完毕,亲王和郡王依次献礼最后便是权倾朝野的楚屏。
这次楚屏归来不单立下赫赫战功,更是稳固了军心,那天京城外的一场戏正是明明确确的宣告。十万大军本就是楚屏麾下,经历这次大战更是赤胆忠心,就怕到时连天子都驾驭不了他们。
看似全天下最有权力的女子,却是被那个坐在殿下的男子捏在手中,这几年来双方对峙,似有成效拉拢了内贤外邦,但兵权始终还是落在了那个男人手里,不知今年寿宴上楚屏会表何种态度。
最后一个亲王领下赏赐退回坐下,楚屏款款走到大殿中央抱拳跪拜下:“微臣恭祝陛下寿与齐天,大昱昌盛千秋万代。”
如公示文本的道贺,挑不出什么瑕疵也挑不出什么新意,齐潇虚抬手让他起来,随后楚屏对旁边一个下人招招手,一人端着托盘委身走上前,托盘上用红阐缎子盖住了下面的东西,只能看到约有肩宽高度不过一尺,猜不透下面为何物。
殿下的人都伸长了脖子一睹真容,楚屏神秘一笑掀开红阐缎子,一个赤黑色木盒放于托盘内,边角金箔包边,四面雕刻出祥云龙团。大家心中不免更为好奇,都知道北旬这次掳走了蛮夷四大镇国之宝,难道楚屏也是捞到什么宝贝,要将稀世珍宝献与齐潇。
木盒的盖在缓缓打开,群臣伸长了脖子依旧看不到里面为何物,只能看到原先齐潇慵懒又涣散的眸子澄彻起来,随后变得冰冷让人不寒而栗,眯起眼睛直直盯着木盒内的东西。
在大家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何物让齐潇没了往日的淡然,甚至可见眼底的警惕,楚屏扬了扬头,语气中还有没褪下的笑意:“经年塞外,未能道贺,今日陛下寿辰,特敬三方宝玺。”
场内一瞬间的哗然随之是死一般的沉寂,大臣僵持在原地不知该去道贺还是跪下,气氛在这一瞬凝结成冰。
大昱除了盘龙传国玉玺外,还有十六方宝玺,各钤不同文告,在一开始登基那年,齐潇除了传国玉玺其他十六方宝玺都由楚屏接管。
当初的齐潇完全只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就算是土木水利此等事情都需楚屏亲自过目钤章,随后在齐潇十岁时楚屏将五方宝玺交予齐潇,再过六年,齐潇皇陵扫墓归来时楚屏又交予四方,前前后后到现在楚屏手中还有七方宝玺,也是最为重要的七方。
征戎武之用的忠玺、册立太子之用的嗣天玺、纳妃册封之用的广纳玺、颁行法令之用的定训玺、封藩交邦之用的泰安玺、嘉赏官吏之用的敬民勤天玺和以整戎行掌控三军的驭军玺。
所以即使齐潇手中有了权征伐逆乱之用的安民伐罪玺,可以号令大昱军队出征北伐固守安邦,但征兵与管理兵权宝玺都在楚屏手中,在调兵遣将上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对方制约。
看似楚屏是在一点点放权给齐潇,但是……
从高处看清木盒中的宝玺,材质与交龙纽认出,分别是定训玺、泰安玺和敬民勤天玺,对于忠玺和驭军玺齐潇从一开始就认定楚屏不会轻易让出,但是比起这三方,反而嗣天玺与广纳玺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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