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辛国强的故作老实,辛国富从小听葛金花在耳边骂辛文芳,对她一点没有对长辈应有的尊重,上来就指着辛文芳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说什么?!辛文芳你胆肥了是吧,敢叫老子滚,信不信我让你跟你短命儿子一起躺病床上作伴!识相的赶快把我妈放了,不然到时候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你家房子还想不想要了,你不把我妈放了,我就一把火烧了你房子!”
“辛国富你敢!你就个地痞流氓小混混,跟你不要脸的妈一个德行,清水县是个讲王法的地方,你敢动我家房子试试,不但葛金花要坐牢,我连你一起也送去吃牢饭,你再横啊,我辛文芳别的没有,为了我儿子能豁出一条命,大不了鱼死网破!”
辛安冬就是辛文芳的逆鳞,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视若生命的儿子,从儿子倒下的那一刻,辛家二房就一个不落全成了辛文芳的仇人。
没想到一向软包子只会受欺负不敢吱声的大姑也有敢跟人大声对骂的时候,辛国强眉头皱了下,侧头对上病床上男孩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闪过怪异。
他拦住气急暴跳的辛国富,状似责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好声好语的对辛文芳说,“大姑你消消气,国富嘴上没个把门,他也是为我妈着急,你看我妈年纪也大了,局子里听说用电棍逼供,她肯定吃不消,我妈就是一时糊涂,这会冬子也醒了,既然您气也出了,就把我妈放出来吧。”
找人砸她家摊子,把她儿子打伤在医院,辛国强轻描淡写的一句出了气就算,这就是从小说要长大了要孝顺她的侄儿,辛文芳彻底心寒了。
她强忍着泪水,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国强,你说这话心亏不亏?你也是成家的人了,要是旁人把你儿子打得躺医院三天半死不活你能就这么算了吗?你扪心自问,我辛文芳这辈子哪点对不起她葛金花,你跟你弟弟小时候吃的喝的全是我一点点攒下来的,到头来我得了什么,两头白眼狼!”
被辛文芳指着鼻子骂白眼狼,辛国强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大姑,我妈……”
辛文芳打断他,冷漠地指着门口,“别说了,看在姑一手把你带大的份上,你但凡有点良心,立刻给我走人。”
辛文芳明显正在气头上,现在不是说情的时候,辛国强眼神一暗:“国富,咱们走。”
辛国富大力甩来辛国强的手,气急暴跳:“哥你说什么呢!妈还在牢里等着,你就这么放过这个老娘们?你怂我可不怂!”
说着,他恶狠狠的伸出拳头……
一直关注着门口的辛安冬眼神一凝,喝道:“辛国富你敢!”
辛文芳被儿子的叫声惊醒,迅速反应过来躲到一边,然后气急败坏的拿起手边的水杯砸向辛国富,“你良心被狗吃了,白眼狼,还想打我!”
辛国强没想到辛文芳突然被激怒,不满的拽过辛国富,这个弟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会惹事!
“大哥你放手,这老娘们敢砸我,我今天非把她治服帖了,他大房就该给咱家当牛做马,应该早点让她认清现实……”
辛国富对辛文芳伸拳头,辛国强拉住他,两人在病房门口拉扯,蒋玄宗刚到,就看见了这一幕。
“蒋书记?您怎么来了?”辛文芳看见他,脸上愤怒的表情顿时收起。
蒋玄宗深沉的目光在拉扯的辛国强兄弟俩身上顿了一下,回辛文芳:“正好顺路,来看看安冬恢复的怎么样。”
其实是佟正浩闹着要来医院看辛安冬,他被软磨硬泡拉来,毕竟身份敏感,蒋玄宗不想惊动院长,也不想辛家人不自在。
站在表哥身后的佟正浩冷着脸看了眼辛家兄弟,推开他们走进病房,他站在床边对辛安冬说:“冬子别怕,哥说了要罩你就不会让你被人白欺负,”不满的看向蒋玄宗,“表哥,刚才你也看到了,清水县的事你还管不管了?”
蒋玄宗皱了皱眉。
站在门口的辛文芳被吓了一跳,她儿子竟然认识蒋书记的表弟?
辛安冬不愿麻烦蒋玄宗,只说:“蒋叔叔,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这两个就是葛金花的儿子,刚才威胁我妈如果不放过葛金花就烧我家房子,还说要打残我妈,”他嘴角勾起,冷声道:“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恐吓,所以我要报警。”
辛国强眼皮一跳,急忙对辛文芳大喊:“大姑!我和国富可是你亲侄儿!”
他敢跟辛国富来医院闹,凭借的就是辛文芳的心软,谁知道辛文芳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辛安冬这臭小子突然要报警,他真怕辛文芳同意。
佟正浩双手插兜,讽刺道:“冬子还是你们亲堂弟呢,还不是被你那恶毒的妈找人打成重伤,现在知道攀亲戚?没门!”
原本有些犹豫的辛文芳听佟正浩一说,立刻想到刚才的心寒,看向辛家兄弟再没有迟疑。
辛国强焦急,辛国富却指着佟正浩嗤笑,“臭小子你想吓唬我!他是书记那我还是县长呢!”说完,对着蒋玄宗鄙夷地哼了一声。
“别说了!”
辛国强狠狠拽了辛国富一把,他额头冒出冷汗,在这个不说话的青年面前,他总感觉喘不过气,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同样身穿中山装脸上冷淡,但被他盯住,辛国强没来由的头皮发麻。
他咽了咽口水,没敢看那男人一眼,毫不犹豫的拽着辛国富就走。
“哥你拉我干什么,辛文芳这婆娘吹牛不打草稿,她哪认识什么书记…”
……谁也没想到辛国强兄弟竟然跑了,期间赵崇明询问的看了蒋玄宗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便没有追。
辛安冬垂下眼眸,眼底闪过可惜。
第十八章 不死心
膈应人的苍蝇走了,辛文芳尴尬的招呼蒋玄宗两人进门。
蒋玄宗走进这间病房,目光不经意与病床上的小孩对视,小孩突然展颜一笑,黑黝黝的眼瞳里清澈透亮,像只小凶兽突然乖巧的收起利爪,刚才冷着脸说要报警的一幕就像错觉,他苍白的小脸因为这一抹笑,顿时变得生动明媚。
是为了保护母亲特意强装出的冷漠?蒋玄宗唇角勾了勾。
“局里已经调查清楚,那几个混混滋事在先并携带棍棒行凶,对未成年造成严重的人身伤害,伯父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过几天人应该就会被放出来。”蒋玄宗对辛文芳说。
当时警局来人,将五个闹事重伤的小混混以及辛大壮一起带走,这几天辛文芳一边忧心儿子的病情,一边为局子里的男人提心吊胆,鬓角的白发都多生了几根,现下总算听到好消息,顿时喜极而泣。
“谢谢,谢谢您蒋书记,您对我家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郑重的对辛安冬说:“冬子,还不快感谢蒋书记,你记住,蒋书记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你长大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要报答他。”
辛安冬对蒋玄宗心头的感激不比辛文芳少,甚至只要一想到是蒋玄宗救了他,辛安冬的心跳就会迅速加快,看向蒋玄宗的目光也更加柔软。
蒋玄宗自动将他的眼神理解为孺慕,他冷硬的心房仿若注入一丝活水,细微的,肉眼看不见,但仔细感受能察觉到。
又是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羽毛在他心脏处慢慢轻挠,这是他出生起二十九年是从未有过的。蒋玄宗也说不清,他在其他人身上从未感受到。
“谢谢你蒋叔叔,我知道如果不是您的原因,我爸爸不会那么轻易被放出来。”
小孩这样说,蒋玄宗眸光一闪,沉声道:“不用谢,我只是让老李秉公办理。”
辛大壮毕竟将那五个人打成重伤,只要二房那边有意抓住他防卫过当的把柄,辛安冬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爸爸能被轻易放出来。
这个男人自己察觉不到,但辛家确实因为他的出现,警局或者医院,其实都在有意无意的开绿灯。
蒋玄宗真的没有察觉到吗?其实不是,他没有刻意帮助辛家,只是别人的误会在他愿意的时候,顺意而为罢了。
如果主要责任在辛大壮这边,哪怕是觉得小孩看着顺眼,蒋玄宗也不会违背自己原则。
只是他没想到小孩如此通透,这一瞬,他又想起来小孩要报警时的眼神,冷静淡漠。
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蒋玄宗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辛安冬身上,不太愿意相信有着如水般澄澈眼神的小孩已经理解大人世界的规则,那一丝孺慕如果染上功利,蒋玄宗会觉得难以忍受。
察觉到他的视线,辛安冬不明所以,嘴角微翘,下意识的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果然是想差了,蒋玄宗为自己莫名其妙错怪小孩心底有丝汗颜。
“蒋书记,”辛文芳踟蹰了一会,对丈夫的担心压下局促,她厚着脸皮问,“那个,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警局看看我丈夫,他脑子不太好使,我担心……”
谁知道蒋书记很好说话,“可以,我让赵崇明带你去。”赵崇明是他秘书,由他带辛文芳去警局,那边会通融一些,至少可以让夫妻俩多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