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他一直暗中密谋着。他知道几个摄像头的位置,经常会躲开监控范围。为了配合他的惊喜,我只好尽量少看监控。离生日越近,便越发期待起他的惊喜。这天难得没有加班,我五点半下班,刚出办公楼,许菁的电话打过来。心头一阵不好的预感,同时听到她的那头说:“丁先生不见了。”
我一边问着她具体情况,在路边拦了辆车。丁凌四点时失踪,小区监控只拍到他四点十分走出小区南门的背影,再往前就断了踪迹。
来不及怪她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告知,回到家先在丁凌房间里找了一圈,希望找到他留下的纸条之类。许菁在一旁说她已经找过了,什么小纸条都没留下。我没忍住把她吼了出去,关上门,听着房间里回荡着自己粗重的喘气声,看到了藏在窗帘一旁的摄像头。
监控里四点时他还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窗外许久,突然推门出去。
我站在他站过的地方,往窗外看了一眼,一下子知道了他看的什么。
小区南边约四公里有一个文化广场,四周空旷,且是一群旧式的老房子。每天早晚去玩的人不少,春秋起了大风便会有人卖起各色的风筝。风筝乘着劲风在青蓝色的天上越飞越高,几公里外看得清清楚楚。
赶到广场时太阳已经落在建筑群后面,傍晚的彤色越变越深,又渐渐暗下去。空气里添了潮湿的冷,明天大概要下雨。我跑到广场上,停下来喘了口气,四周环望,生怕天再黑下去就再找不到他。
还好他坐得高,坐在西侧石阶最高那一层。他仰着脑袋,看得专注认真。直到我走到他近前,听到动静,才小声啊了一声,低了脑袋,似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艾艾……”
我满心责怪,只是冲着自己。
我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小声问他:“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他冲我笑:“不用了。”
春节在家暗自嘲笑父母时,未曾想到自己的报应也来得这么快。之后一连惶惶了好几日,直到生日那天他送我一只折纸做的猫,还画了几根胡子,一边是卷起来的。
他把猫放我床头,说这是陪了他好几年的小豆,现在让它陪着我,希望可以令我觉得轻松一点。
我看着他眼睛闪着光说着这些,脸上的关心依然不掺一点假,才发觉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当年的愚蠢。而那句“不用了”,只是在为我省钱。
睡觉时我看着那只纸猫,很难不想到“小豆”是怎么曾经代替“豆豆”陪伴他,让他觉得生活轻松一点的。
第6章
许菁自己承认当时在打电话,疏忽了。我把工资结算,解雇了她,又向公司提出在家工作的要求。上司不理解曾经的模范员工为什么先是请了三周的假,后来连班也不想坐了,大概是觉得我还有用且暂时没得替代,还是点了头,让我每月去一趟。
根据医生的建议我买来一些有针对性锻炼思维的书,还有各种的杂书。书房也改造了下,添了张书桌,地上铺了毯子。天气好的时候我俩在窗户边对着坐,一个抱电脑,一个抱书。傍晚时他来总结白天天所看,不懂的我来讲。我看着他每天在本子上整理的逻辑线,感觉出他与术前那个总是言语颠倒,不通表达的人已有天壤之别。
只是看得久了难免无趣,有一次我敲了会儿电脑,没听到对面翻书的动静,抬头看他手捧着书搭在腿上,脑袋一栽一栽的。
顿时起了玩心,我勾起嘴角,伸长腿去挠他脚心。
他像上课被粉笔头砸了脑袋的学生,一个激灵醒过来。
我手指书本:“口水沾上了。”
他捧起书瞅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有口水印,把书放到一旁,一下子扑了过来。
我把电脑挪开,接住他,两个人抱着滚在一起。最后我以体力的优势把他压在身下,看着他头发凌乱铺在地毯上,笑得眼睛弯起来,心脏好像被掏出来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来回地蹭。伸手往他腰上挠了两下,在下身起反应前站起来,道:“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他坐在那里,顶着乱遭遭翘起的头发,想了几秒说:“想吃好吃的。”接着顿了下,还没等我开口嘲他,又道,“只要是艾艾做的都好吃!”
我都已经走到门口,拖鞋都穿了一只,又踢掉了,拐回来蹲下身,一手捏住他嘴巴,把它捏得嘟起来:“今天吃了什么,嘴这么甜?”
他笑着挣开:“吃了和艾艾一起做的饭!”
我站起身:“那今天就做榴莲煮鸡蛋吧。”
后来当然没有做这个随口胡诌的东西,而是做了别的两样,使得他在饭桌上得意洋洋,炫耀自己说得没有错。
我又实在不忍心用那些黑暗料理来反驳他,只好用不带起伏的语调应和:“嗯——艾艾什么都会,艾艾最棒了。”
在家里待久了,和对面邻居碰面次数增多,夫妻俩得知原委,周末有时会抽时间来教丁凌一些知识,自然比我专业太多。提出给他们报酬,夫妻俩一直不要,说班里都是些混世魔王,教丁凌这么听话的心情都好了。
我对着他们笑,心说只是他们没见,丁凌有时在我面前也皮得厉害,事后又总迟迟背起被自己遗忘的兄长包袱,对墙反思。
一段时间后,夫妻俩才向我提出,自己一个侄女学的教育,刚博士毕业,能不能让她来试一下。我没有拒绝。女孩名叫张英,下班后就住在对面。观察了段时间,女孩教得还不错就暂时留下了。
这么过了几个月,同别人简单接触时丁凌的表现已经同常人无异,只有再深入时才会发觉他反应速度似乎慢了些,思维没有十分灵敏,加上对陌生人比较内向,也仅此而已了。
这天同他去医院例行复查,手术已经过了一年。出门打车,在医院同医生交流都是他来做的。医生是手术的主刀,看着他十分欣慰,开了检查的单子,说比预想中恢复的好。检查出的结果也十分好看,医生说两年内基本就恢复了。
从医院出来丁凌一直兴奋地说个不停,说自己这几天学了许多东西,张英又夸了他认真,还和他聊了许多。
我拉着他穿过马路,随口问了句聊的什么。
然后听到他说:“嗯……亲情友情爱情之间的区别。”
我微微顿了下,装作随意地问:“什么区别呢?”扭头看他,他还是自顾兴奋地说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她说亲情是亲人之间,如父母兄弟,友情是朋友之间的,爱情是恋人之间的。”
我轻轻问他:“你觉得呢?”
“她也问了这句,我说我只有亲人,不清楚。”接着他问,“艾艾有朋友吗?”
我说有,他喃喃着问:“那是什么样的呢?”
我说:“大概是……可远可近,可以互相帮忙,互相依靠,但又不能一直挨着。”
“……恋人呢,有吗?”
他扭过头看我,似乎很是好奇的样子。
“有。”
“是……”
我控制不住看着他,同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爱情是,当你碰到那个人,你就知道什么是爱情了。”尽管很多人不能很快发现,但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他长长哦了一声,明显没懂,声音里有着低落:“她说我需要交个朋友,各种意义上的。”
我轻声答:“我也这么觉得。”
第7章
回去路上我给张英发了个消息,问她还说了什么。一会儿她回过来:“什么都说了。”接着又发了一条,“你真恶心。”
我扭头看丁凌,他正贴着玻璃沉默地看着黑漆漆的地铁通道,察觉到视线,翘起嘴角朝我笑,忽地又露出了点傻气,但那只是我长久以来的偏见。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最后两个字,大概是知道自己一向算不上好人,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恶心,心情有些微妙,算不上生气。
“晚上十一点门口见。”我给她回。
其实丁凌手术后我没再亲过他,顶多牵个手,但兄弟间以丁凌的情况也并非十分奇怪。我不怕别人发现,只怕丁凌察觉了我的心思,连兄弟都没得做。张英看出来不奇怪,反应也正常,只是她具体和丁凌说了什么,还不一定……
晚上等丁凌睡下,我在门外等着张英。没等我看多久地砖上映出的一团模糊的灯影,对面门轻轻打开,关上时留了条缝。
她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嫌恶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把我打量个遍:“不让我干就直说。”
“……”我斟酌了一下句子,“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我要知道你都说了什么,才好下决定。”
“我对他说,你喜欢他,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和爱,是对恋人的,产生欲望的那种。”她微抬着下巴,语气挑衅,“我说的有哪儿不对吗?”
我无声叹口气:“没有。”
“我对同性恋没有偏见,但他是你亲哥,之前还是个傻子,你喜欢上他,不是恶心变态还是什么?”
我没理她无谓的情绪发泄,只想知道丁凌当时的反应:“他怎么回你的?”
张英却突然弱了气势:“那个呆子,他问我怎么知道的……可就算他没有完全相信我,听了我说的话也会一直怀疑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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