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宸的职业素养让他镇定地继续发问:“想起了什么?”
孙弋的神情很正常,正常到让人想不到他这样的神色下到底掩藏了什么东西:“那时候我刚刚到A国不久,依旧沉浸在被背叛的这件事情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我每天脑海里都只在想一件事情:为什么他要背叛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整日恍恍惚惚,黑白颠倒,生活一片混乱,但似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答案。”
周宸默然,其实那个时候孙弋的心理状况就已经出现了问题,但没有被及时发现。
“那个时候我的母亲,不知道为了什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我这个儿子,”孙弋面带讥嘲:“她打了越洋电话给我,而我那时候可能真的是太脆弱了,居然被她这份难得的‘母爱’感动,天真地去问了她这个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后来呢?”周宸有预感,他母亲的回答一定与他自杀脱不了关系。
“她说,”孙弋抬起头,目光迷惘,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
“她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下,说,‘因为你跟我一样,永远选不到对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周宸好像听到了那个少年胸腔里有什么破碎的声音,穿过时空的阻隔,到达了他的耳边。
孙弋的眼神,也像是一片脆弱的玻璃,满是裂纹,却强撑着不让它掉落下来。
“我从小在家里目睹我父母婚姻不幸的冷漠场面,那一瞬间我就在想,是不是宿命论真的存在,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我,活该被人所背叛。”
周宸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些人被伤害,将愤怒发泄向他人,有些人被伤害,却将愤怒对着自己。很显然,孙弋是后者。
“所以我突然觉得,我所坚持的一切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我怎么做,都逃脱不了这种痛苦,那我又何必苦苦挣扎?”
从小在父亲的缺席和母亲的不断伤害中长大的少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以为真心相待的恋人,却因为特殊的性向和种种复杂原因,被恋人毫不犹豫地背叛。在极度失望的情况下向母亲倾诉,却没想到,因为这最后一根稻草,萌生了死志。
“并不是每个父母都有资格当父母的,”周宸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孙弋道:“过去种种,经历了一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本来已经不该再多在意,可是她这次打电话,又说了这句话。”
“我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出奇地愤怒。”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孙弋茫然道:“可能是一直就压抑在内心的愤怒,突然就爆发了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依旧会这样受她的影响?”
“也许是因为你害怕,”周宸忽然开口道,“你害怕你这段感情,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又一次选错了人。”
“我……”孙弋面露痛苦:“我……”
周宸的嗓音在此刻似乎有奇异的安抚作用:“听着,孙弋,你的母亲一辈子困于她畸形的婚姻里,所以才会说出这样极端的话来。你的确在恋爱上有过很不好的遭遇,但是这并不是代表着她说的就是对的,最多只是那一次你运气太坏罢了。你无需因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要知道,你的确有机会走出过去,遇到更好的人。”
“就像你跟我说的那位先生,你在跟他的接触里,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毫无任何反抗能力的少年了,你事业有成,能够承受来自社会上偏见人群的压力,并且很有可能,得到一段完满的爱情。”
“我自己有个不太成熟的看法,”周宸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谈恋爱,就像是跳过一道悬崖的游戏,有些人没跳过去,死了。有些人比较顺利,成功跳了过去。而另外一些人,他们跌落悬崖,寻找到了绝世高手留下的武功秘籍。”
“当然,这只是个比方而已。”他接着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是踩着自己过去的尸体重新开始,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有继续下一轮游戏的机会。”
“对我来说,信任一个人很难,可是如果是小莳,好像就可以。是这个意思吗?”
周宸点点头:“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就像让每个人下定决心重启游戏的契机,也都不一样。”
孙弋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我感觉,跳伞让我平静,而他,让我重新拥有去爱一个人的欲/望。”
第19章 红豆冰
“或许你可以试试把这些当面告诉他,”周宸道,“我想那位先生会非常感动和高兴听到你这句话。”
孙弋没曾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有些愣住了。
周宸又接着道:“既然喜欢对方,那么为何这些又不愿意让他知道呢?”
“……”孙弋沉默。
“也许你依旧觉得,真正和人进入一段恋爱关系很困难。我能够明白,毕竟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向一个人敞开自己的心,会非常困难。但我依旧建议你试一试,去直面那些阻碍。”
“这个过程,就是一种冒险,但是,这是值得你去冒险的事情。孙弋。”周宸道,他用鼓励地语气说道:“听从你的心,而不要被你头脑中的恐惧所控制。你的心会告诉你,你有多爱你面前的这个人,而他曾经给予过你多少无条件的信任。”
孙弋笑了:“好,谢谢你,周医生。”
接下来的两天他忙于那笔订单的收尾工作,等周五深夜他回到亓官莳家里时,累得洗完澡便去睡了。心里没了挂碍,自然是黑甜一觉,无梦相扰。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
这个时候,天光尚是一层灰朦静谧的白色,卧室的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开着,窗帘被吹得飞起了一个角,空气里有新开的茉莉清馥浓润的香气,孙弋没有完全清醒,却想起了昨夜里亓官莳对他说的,养的茉莉快要开花了。
他躺在床上,偏过头去,果然看见亓官莳站在露台上,背对着他,穿着一件睡衣,却依旧能看出他清瘦颀长的身材。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也许是在侍弄那盆茉莉花。晨光洒在他肩上,柔软的黑发微微往上翘着,把他整个人的背影勾勒成一幅简素的画。
孙弋看着他,虽然还是很困,却依旧舍不得睡过去,直到亓官莳转过身来,走进房间,在床边低头吻了吻他,他才困倦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孙弋在卧室里洗漱完,才走出去。奶橘酱正在玩它它心爱的老鼠玩具,扑来跳去,是个弹跳天赋满点的柔软胖喵子。孙弋随手把它抱起来,在怀里揉了揉,毛茸茸软软一团,手感极好。奶橘酱不满孙弋的行为,转头作势要咬,孙弋眼疾手快赶紧把它放下来,见它又抖抖毛去抓玩具老鼠了,笑骂了一句:“小东西。”
亓官莳在阳台上晾衣服,走进客厅看见孙弋,道:“你起来了?早餐给你放在餐桌上,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吧。”
孙弋“唔”了一声,走到餐厅里,见餐桌上用清水养了几枝茉莉,便问亓官莳:“茉莉花开了吗?”
亓官莳笑道:“对啊,养了两个月,第一次开花,开了很多。”
孙弋看着那柔绿莹白的花叶,在夏日里不骄不躁地舒展,心神都觉得清凉。
早餐很丰盛,主食是用煎好的面饼卷的蔬菜肉卷,一种是香煎鸡小胸和酱黄瓜卷,鸡胸肉煎得香酥软嫩,腌制的酱料很入味。而酱黄瓜的酸味闻着便让人胃口大开,特有的酸辣软脆的口感吃着也是欲罢不能。另一种是孙弋喜欢的煎牛里脊肉加醋炒土豆丝加生菜卷,土豆和牛肉的搭配是孙弋心里永远的加分项,一口咬下去是肉和淀粉的完美融合。其他还有一大杯加了猕猴桃、火龙果、水蜜桃等水果块儿的酸奶,以及一把混合坚果。孙弋足足把亓官莳给他留的四个卷全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亓官莳笑得不行:“等会儿就要吃午饭了,你慢点吃。”
中午两个人便吃得简单许多,每人一盘西红柿鸡蛋意面,配一锅卤好的鸡爪五花肉藕片豆干等等。孙弋配酒,亓官莳配了一瓶可乐,两个人吃得不亦乐乎。亓官莳道:“家里冰箱的东西不多了,我下午去一趟超市,然后包饺子吃吧。”
孙弋道:“会不会太麻烦?”他很少在家里吃过饺子,虽然很喜欢,但总觉得和面剁馅儿这些事琐碎又浪费时间。亓官莳却道:“不麻烦啊,而且你不是喜欢吃饺子吗?自己家包的现包的饺子才好吃。我很早就经常帮我妈做这些事了,习惯了就不会觉得难。”
“那好,”孙弋道:“我开车送你去。”“嗯,等太阳没那么毒再去吧。下午我还有个稿子要赶。”
两个人吃完饭,亓官莳先去厨房里和面,孙弋进去帮他。亓官莳道:“今天包莲藕鲜肉饺吧,现在的莲藕正是当季的时候,我妈妈每年这时候都要包这个,我和我爸爸都特别爱吃。”
他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了孙弋一眼,见孙弋神色如常,这才继续道:“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
相似小说推荐
-
离婚之后 (黄河远上) 晋江2019-2-20完结“我们离婚吧”陆如生说完,“啪”得挂了电话。他们恋爱五年,结婚七年,...
-
天脉 (汝暖九霄) 晋江2018-11-4完结公告,这是个为了正义将好兄弟掰弯,然后彼此相爱相杀的故事。BE。PS:完结了,历时整整四个月,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