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远 (熠星)

　　亓官莳匆忙把这片狼藉收拾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戴好长筒橡胶手套，准备给奶橘酱洗澡。奶橘酱一进浴室里，便大声尖叫起来，挣扎得非常厉害，平日里蛰伏的野性这个时候全都显露无疑。亓官莳把它装进洗猫袋里都差点被它挣脱，好不容易在它的凄厉叫声里洗完，给它吹干时，亓官莳脱了手套，结果被它抓得满手都是印子，一条印子格外长，深可见血。亓官莳已经习惯了，每次给它洗澡，不见点血是洗不完的。
　　这时孙弋用钥匙开门进来，见到的就是一人一猫的惨烈景象，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亓官莳正好给它吹干最后一部分毛，松开手，奶橘酱箭一般窜出去，躲到沙发后面不出来了。
　　“没怎么，”亓官莳道：“它把花盆打翻了，我给它洗了个澡。”
　　“洗澡洗成这个样子？”孙弋走到亓官莳面前，一看到亓官莳身上的伤痕，手上有，锁骨那里也有几道，连膝盖那里也有：“这猫怎么这么野？”
　　“没事的，它今年的疫苗已经打了，”亓官莳也觉得疼，但习惯性地替它说话：“不过指甲真该剪了。”
　　孙弋没说话，转身去找药箱了，不久后拿着一支云南白药过来，给他上药，一边上药一边道：“当初就该选温驯一点的养，猫本来就容易伤人，养这么只野性难驯的，弄伤了自己不值得。”
　　亓官莳无奈：“感情这不是你的猫，所以你才说的出这话吧？”
　　孙弋反应过来，也自觉失言，便不说话了。亓官莳坐在沙发上，他半蹲在他身边，专心给他涂药。
　　亓官莳也没有多计较的意思，他知道孙弋只是心疼他。不知为何，看着孙弋专注的神情，他突然有了些倾诉的欲望。
　　“这只猫，是我跟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养的，对我来说，有很不同的意义。”
　　孙弋抬起头看着他，亓官莳笑了笑：“你别误会。我慢慢说给你听。”
　　孙弋点点头，就这么听着亓官莳说，那是个带着些感伤的青春故事，在孙弋看来，不过是许多人于年少时会遇到的迷惘和不解，但他看着亓官莳沉浸在往事里的脸，并没有打断他。
　　“分手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从来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亓官莳低下头来，眼睫微闪：“他这句话，可以说和分手一样，对我打击一样大了。我并不明白，他所说的去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得不到一个答案，那段时间也过得郁郁寡欢。那时候我有一个朋友，他女朋友是流浪猫救助站的志愿者，两个人想一起领养一只猫，他看不惯我那副模样，便带我一起去了。”
　　“我就是那个时候见到了奶橘酱，我同学那个志愿者女朋友跟我说，它因为妈妈是野猫，生下来又很少跟人接触，虽然因为还小，可以慢慢驯化，但一定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爱。”
　　“我在那个时候，就突然动了想养它的心思。”
　　“从来都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想先学着去爱一只猫。”
　　他看着孙弋，眼神里像是有什么满得要溢出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这样我遇到那个我爱的人，才能明白怎样去爱他。”
　　弗洛伊德说过，爱一个人，是一种能力。
　　“那个时候它刚刚到我家，一个星期都躲在床底不出来，只有食盆和水盆的变化证明它还存在着。我也没办法，只能慢慢等着它适应。后来我用逗猫棒逗它，小猫爱玩，好不容易终于把它逗出来了，玩一会儿就躲进去了。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有一天我给它准备了猫饭，放在它的食盆里，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跑到我手边，蹲在那里小口小口吃肉。”
　　“那是它第一次，在我面前吃东西，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生怕自己一动，它就受惊跑进去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想要跳起来大声叫几下，可是只能死死忍住。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有点领悟到，什么是爱。”
　　“我用了我所有的耐心和隐忍，才终于换得一点它对我的信任和安全感。”
　　“爱一个人，和爱一只猫，的确似乎有相通的地方。”
　　“那么，”孙弋问道：“你遇到你爱的那个人了吗？”
　　“遇到了，”亓官莳笑了，“很高兴，我现在终于明白该如何去爱他。”
　　孙弋也笑了，他们注视着彼此，仿佛有温情爱意缓缓流淌。
　　“我很幸运，”孙弋认真地说道：“能够被一个人这样虔诚地爱着。现在我想问，”他看着亓官莳：“为了让我能够有一个名正言顺吃你前男友醋的机会，能不能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即弗洛伊德《爱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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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边好冷清啊托腮。


第22章 一蔬一饭
　　“……”
　　亓官莳听了这句话，第一反应却是整个人都感觉动弹不得。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奶橘酱蹲在他手边的食盆旁，小心又谨慎地看着他，小口小口吃肉的时候，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了，这软乎乎的瘦弱可爱的警惕生物就会受惊跑掉一样。
　　“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亓官莳只感觉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无论怎样努力想要平静下来，都没办法做到。
　　孙弋说要做他的男朋友。
　　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
　　他是在做梦吗？
　　孙弋见他这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只觉得可笑又可爱，他执起亓官莳的一只手，在手背上吻了吻：“当然是真的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没有在做梦。”
　　“就像奶橘酱被你驯服了一样，我也甘愿被你驯服。”
　　“我觉得……太突然了。”亓官莳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怔怔地看着孙弋，看着这个英气的男人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能算突然呢，孙弋心想，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被你打动了。
　　也许是为了你那晚眼里差一点点就要掉下来的泪珠；为你那样脆弱却又强装坚强的神情；为你那样奋不顾身又无所畏惧；为你做饭时让我想要上前拥抱的背影；为你用心烹饪出的每一餐美味；为你照看奶橘酱时的专注；为你说起你的家庭时幸福的神情；为你拥抱我时的温度；为你为我付出的信任和爱意。
　　为你眼底的星辉，为你肩上的晨光。
　　因为你，我愿意去承受再一次忍受风险和未知恐惧的痛苦，只因对你的爱意，再也不愿对你有任何保留。
　　从今天起，我只想让你幸福。
　　最后，孙弋却也只是站起身来，坐在沙发上，拥抱着亓官莳：“小莳，我爱你。”
　　“我也爱你。”亓官莳哽咽着说道，孙弋温柔地抬手，替他擦拭掉眼角的泪痕。
　　两个人的紧紧拥抱，耳边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奶橘酱蹲在他们身边，举着一只前爪在专心地舔。
　　那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好像是裹了一层浓浓的蜂蜜和奶油一样的甜粉色泡泡。
　　明明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从来没有哪一天像现在一样，哪怕对视一眼都有酸甜滋味涌上心头，彼此对视过三秒，唇就像有自我意识一样黏在了一起，他们长时间地接吻，直到两个人都呼吸不畅才舍得分开，亓官莳靠在孙弋的怀里，小声地嘟囔：“都被你亲肿了。”
　　孙弋伸手揉揉他的头，在他额头上又亲了一口。
　　亓官莳却丢下一句：“我去做饭。”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飞快地跑到了厨房里去。
　　孙弋摸着下巴，忍不住笑了。
　　奶橘酱躺在沙发上，悠闲地甩着尾巴。看着两个奇奇怪怪的大人，好像有些不解一样。
　　周五他们去采购过，冰箱里的食材很丰盛，但亓官莳发现有味佐料没有了，便让孙弋去超市买。孙弋答应了。从超市带着那味佐料回来，孙弋过马路时看到斜对面有家花店，花木葳蕤，心思一动。
　　他进去看了看，选中了一大束颜色娇嫩的粉玫瑰，便让店员拿起来包好。那店员见他出手如此阔绰，笑得牙不见眼，忙殷勤地又推荐了几种搭配的花花草草，得到孙弋首肯之后，又手脚麻利地包好。抱着那一大束花出来时，哪怕是孙弋，都差点被遮住大半张脸。
　　等到亓官莳穿着围裙来给孙弋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手抱着一大束新鲜粉嫩的玫瑰的孙弋。
　　“这是……”亓官莳有些惊异地问道。
　　“送给你的。”孙弋言简意赅，伸手把花递了出去。
　　亓官莳反应过来，脸上晕了一层粉玫瑰花瓣的颜色：“我一个男人，收什么花？”
　　孙弋笑笑：“好，那就当是纪念今天我们正式确立关系好了。”
　　亓官莳没说话，他把花接过去，低头嗅了嗅味道，脸上的愉悦神情落在孙弋眼里，无端端也让他觉得心情很好。“今天吃什么？”他问道。
　　亓官莳抱着一大束花走了进去，放在客厅茶几上。奶橘酱敏捷地跑过来，围着花束左右打量。“我发了面，晚上吃牛肉芹菜包子吧。”
　　“好啊，”孙弋大感兴趣，“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