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烦人精,哪儿哪儿都可以碰见这块牛皮糖。
叶弥神情明显不悦,正想发问,韩炜看着唐一曲,语调冰冷的说:“唐总,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们正在聊工作上的事情,请你能回避下吗?”
唐一曲笑笑,优雅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能从韩大公子嘴里听到‘工作’二字,还是有点稀奇啊!”
戏谑也好,调侃也好,韩炜都不在乎。
“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那还不快点滚!”韩炜话虽狠,嘴角却挂着礼貌的笑。
唐一曲不愠不怒,“别动气嘛,小韩总。本来想给你些意见,看来是没心情听了。”
韩思农是当初大名鼎鼎的韩总,如今岐山溃倒,大韩总音讯飘渺,韩炜今非昔比,唐一曲这声“小韩总”里蕴含了绕不开的讽刺。
“贵人多事,不敢劳烦唐总。”
“真没想到你我这么有缘分,”唐一曲抬腕看了眼表,“恰好进来买杯咖啡都能撞见,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谈工作了。”
唐一曲的公司在城东,这里是城南,工作日下午三点,除非是特地经过,什么样的巧合机率才能碰上?韩炜数学不精,但还不至于蠢。
缘分,唐一曲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谎话?
唐一曲推门出去,叶弥盯着他的背影,也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28.
“拿份PPT就出来忽悠人了,现在的女人啊,不仅急功近利,还脸皮够厚,无所不用其极,那么瞎烂的数据也敢搬出来,”唐一曲仰靠在车座,边松领带边和前座的助理抱怨,“我还有点想不通,怎么现在的案子,不管是啥,核心idea非要标榜‘让世界变得不一样’呢,他们不会真的以为,VC都是热血漫画看多了,吃饱着撑着没事吧……”
陈助理面无波澜,翻着IPAD说:“老板,明睿厉总送了几张戏票,邀您这周四晚古琴大剧院一聚。”
“北京的戏班又来了?”唐一曲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安排上吧,陪老爷子乐乐呗。”
“韩总的那个案子,厉总其实也挺有兴趣的。上次那个创业大赛,他也去看了,特地点了这个第二名的水,还想安排见一下团队……”陈助理有条不稳地说。
唐一曲冷哼了一声,“那种清一色都是学生参加的比赛,叶弥胜之不武,好歹也是伯克利毕业的,能入老头子法眼,还不是全靠蠢同行衬托。”
“其实呢,”陈助理从IPAD里调出了一段视频,递给唐一曲,“厉总在当场是看了团队介绍才下的决心。”
唐一曲满脸狐疑,点开视频,正是评委提问环节,“你们团队的架构很好,既有商业背景,又有技术背景,成员在一起磨合多久了呢?”
叶弥在微笑着回答,“很久了,而且一直也是同学好朋友。从这个项目立案到启动落地,我们都是同进同退,连第一笔资金注入也是团队成员亲自掏囊的……”
突然台下一片哗然,在叶弥身后,团队成员的幻灯片上,赫然出现了韩炜的照片。
韩炜,毕业于伯克利大学,前岐山集团高级经理人,资深天使投资人。
岐山集团,这个词的分量,就相当于现下最黑红的流量。而韩炜,圈内人都知道这是韩思农的独子,两者相叠在一块,简直就是津津乐道的谈资。
唐一曲眉心渐渐拧在一块,脸黑如炭。
他怎么能忘了韩炜的来路呢?
王子流落到民间,也仍改变不了他高贵的出生。他有天生的光环,引诱着虎视眈眈的人。
29.
古琴大剧院外悬的海报很是夺目,恣意泼墨的黑白对比,挥毫两个大字:夜奔。
唐一曲在心中啧啧两声,想着厉总真是喜欢戏曲,连公交车站都有宣传海报,必然是花了重金把戏团从京请来。也不知哪一天,自己也可以为了爱好一掷千金,但一想到可能是要去收购雪场,就只能哑然自嘲——目前他还望尘莫及,连买个日本的小雪场都没实力。
现代看戏,是聚光灯下的精致舞台。少了旧时的梨园风味,就连唱腔设计都与时俱进,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一国粹历久弥新。
《夜奔》这折戏,他陪厉永奎看了不下三遍。唐一曲虽取了个附庸风雅的名字,其实对戏曲文艺完全不感冒。可厉老总的邀约,他是断不敢拒绝的,每回捉着他这种年轻后生,笑得面慈心善,同他娓娓道来戏中真妙,唐一曲硬着头皮不敢含糊,觉得自己比台上唱戏的还累。
厉总在古琴大剧院有贵宾室,唐一曲轻车熟路找到,推开门时,厉永奎正在和人交谈,笑得十分愉快。
“小唐,来来,认识一下。”厉永奎扬手招他过去。
唐一曲僵了一下,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原来是自己正在走向他。
“唐总,久闻大名,果然是气度不凡,青年才俊啊。”韩炜微笑着看他。
厉永奎拍拍唐一曲的肩头,也笑道:“哈哈,不错不错,你也别谦虚,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后生可畏。”
唐一曲马上接话,“韩总,我对您才是久仰大名啊。”
鉴于岐山最近的风波,这一句话里绝对有两重意思。
韩炜微微颔首,仍挂着笑,“言重了,唐总。听说您平常不仅喜欢艺术,还特别热衷极限运动?”
唐一曲潇洒地摇了摇头,“不才不才,都是小打小闹十分浅薄的水准。”
比谁更戏精?唐一曲恶心起人来,绝对不会甘拜下风。
厉永奎抿了一口茶,笑眯眯道:“好了,差不多该入场了,刘冰老师的演出可不能错过啊。”
韩炜很不擅长出席正式的场合,好在厉永奎没邀他饭局,而是看戏。在叶弥充满期待的撺掇下,为了项目的融资,他只能赴约。
同时,他也不是一点私心也没有。韩思农跑路了,全世界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以为他这败家子一蹶不振,只能坐吃等死。他没太浓重的好胜心,但也不代表他没皮没脸。不管厉永奎是出于何种原因抛出橄榄枝,他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翻身的机会。
光明的剧场瞬间黑了下来。舞台上聚拢出一道白光,像是永夜中的一团焰火。节目开始了。
这是他第一次现场看京剧,林冲夜奔的故事他读《水浒传》时便知道了。今天这折戏选取的内容是:林冲火烧草料场后,避官司。经奔柴进,柴赠书荐投梁山 ,林冲乘夜趱行。高俅差徐宁追之。王伦得信,使杜迁、宋万至黄河渡口,接应林冲。徐宁追及,林冲还斗不胜。杜、宋助之,杀退徐宁,同上梁山。
《夜奔》既讲究唱工又讲究做工,身段极其繁复,并且整出戏都是边舞边唱。几乎每个字都有身段,要求演员一招一式不得含糊,而且需要满宫满调地唱昆腔,这对表演者的表演技术和功力要求很高。戏曲界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说法,言该剧的难度之大。(释1)
刘冰扮演的林冲,扮相英挺倜傥,身姿矫健功力深厚,嗓音唱腔更是得天独厚的优异。即使韩炜是个门外汉,也被这氛围带入进了故事中。
“你到底想要多少钱?”唐一曲正坐在他的右手边,在黑暗中贴近他的耳边问。
“八百万够不够?”唐一曲继续说,“你那个破项目,也就值这个价了。”
台上,刘冰扮演的林冲正唱到《折桂令》:
“~~~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到如今生逼做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恰便似脱鞲苍鹰,离笼狡兔,折网腾蛟。救国难谁诛正卯?~~~”
明明应该是一唱三叹的愤懑不屈,可在悠悠京胡的伴奏下,以气托声,以声送字,以字达情,以情达腔,那抑郁悲凉竟是丝丝入骨,英雄折损穷途末路,直教人潸然泪下。
韩炜突然霍然开朗。林教头落草为寇,是这狗/日的世道沧桑不公。几百年过去了,这世道也并没有变得更好一点。
“唐一曲,八百万还不够我回去发工资呢,”韩炜从来没有这样平静地叫过他的名字,“醒醒吧。”
“~~~掌刑罚难得皋陶。似这鬓发焦灼,行李萧条。此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高俅!管叫你海沸山摇~~~”
刘冰唱到高潮处,台下响起一片义愤填膺的叫好声。
唐一曲面无表情地呷了口茶,温温的,黏黏的,情绪都在苦涩里藏着。韩炜打算戒掉情绪了,而他还在原地徘徊。
原来真正该醒来的人是他,不舞之鹤是他,左支右绌的也是他。
台上台下,戏里戏外,都不过是一场长调短叹罢了。
第十章 孽缘
30.
“……创业公司一定有问题,因为你没有问题不可能是一个创业公司,创业公司一定是长板特别长的公司,但是同样,短板特别短,如果每一个板都差不多,那是一个比较成熟稳定的公司,我对创业公司唯一的要求:我的短板,不要致命。”
叶弥说完,目光逡巡了遍会场,最后落在了厉永奎身上。
厉永奎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虚笑着问:“现在垂直电商如雨后春笋,每个都吹得天花乱坠,你们在互联网广告推广业务上面有什么战略吗?”
“我们的团队很擅长算法,但这不是最厉害的,”叶弥思路开阔,一向把杀手锏放在最后发力,微笑道,“做内容电商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目的。把现在互联网上的碎片信息集中起来,致力于成为年轻人生活方式和消费的入口。把握住这群人,满足他们的一些需求,不管是消费需求,还是精神需求。我们想打造的不仅仅是个虚拟社区,而是一个虚拟城市,让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分享生活体验,app用精准算法推广商品,形成从上游到下游的完整交易链。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意见领袖,同时也是一名消费者。先有生活,才有交易,就能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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