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是白 (三杯七)

“没……没有，您来这边做什么？”沈白有点磕巴艰难地问。

“我来这边看看孩子他外祖母，我们就在旁边吃饭，孩子吃饱了坐不住就开始乱跑。”

“哦。”沈白站在原地局促地抠着手指不知道再找什么话题的好。

“爸爸，走，走，走。”孩子在男人怀里折腾着，大概是烦了想要回去。

男人拍了拍孩子的背以示安抚，拿出长辈对晚辈慈爱的眼神看着沈白，“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他们这儿的鸭煲不错，你和你朋友可以尝一尝。”

“嗯，谢谢叔叔。”沈白起身想要去送，男人摆摆手抱着孩子走了。

沈白哐当一屁股坐下来，端起壶就往自己杯子里倒水，拿着水壶的手颤颤巍巍，洒出好多水来。

齐天钳住沈白的肩，让他直视着自己。

“把手伸出来。”齐天命令道。

沈白脑子已经炸了，听不进如何话，只知道麻木机械地做着眼前的动作。齐天在他脸上拍了拍，“手伸出来。”

沈白这才从恍惚中醒了过来，双手摊开缓缓伸到齐天面前。齐天从抽纸盒里取出几张纸巾，俯身一点点认真替他擦试着手上冒出来的细汗。

“对不起。”沈白突然开口说。

齐天的心猛抽了一下，只觉得鼻子酸疼，眼睛也涨得难受。他使劲吸了吸鼻没说话，继续低头专心致志地擦着沈白的双手。

齐天的目光落在眼下曾在无数次欢爱时被自己紧握着的双手上，这纤细白皙脉络清楚的双手昨晚上还在琴键上跳跃舞动，此刻却在掌心里落了几处红印，突兀扎眼，齐天忍着心中烦躁没有让自己抓着这双手哭起来。

“嘶，哥，疼......”齐天没控制好力度弄疼了沈白，可他也只是喊了一句，并没缩回手，继续任由齐天擦着。

“刚刚是我爸爸的铁瓷，我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齐天没说话。

“对不起，其实我从没跟家里坦白过我和你的事情。我本来想等一切都解决好了再告诉你，不让你担心。但是我没想到今天会遇见......”

沈白没有再说下去，眼泪啪嗒啪嗒砸了下来，砸在齐天心头上。

齐天丢了纸巾，一把揽过沈白，双手拍打着他的后背，由他的眼泪滴在自己肩头。

“没事，我又不走你急什么。”

“再说了，你不行不还有我嘛，你信不过我的谈判能力嘛?”齐天揉着沈白的头发，装着失意的样子故作姿态说，“我还是不是你崇拜的男神了，这点信任都不给。”

沈白在他肩头蹭了蹭，像是在擦眼泪。

“我没说不信任你。”他趴在齐天肩上小声嘀咕着，“我就是感觉刚刚太突然了，心里没准备，空落落的被吓着了。”

“那呼噜呼噜毛吓不着～”齐天使劲在身边后背从上往下顺了好几遍。

沈白从他肩上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盯着他，挤出两抹傲娇的笑，“你可是我男神呢！男神，我最信任你了。”

沈白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又掺杂着一丝小委屈，让齐天心痒极了，但此刻又不敢再做大动作，只得强忍按下内心悸动。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李叔叔一家出去了。”李思匆匆找进来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抬眼瞧见沈白的样子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我也撞到了，而且是撞见我俩那什么了。”沈白羞愧地对李思说。

“没......没事吧？”李思何止是一点担心啊，他简直坐立不安，在屏风和桌子间不断走动着。

“应该没事。”沈白招招手让他坐好，“就是我该提前想想怎么交代这一切了。”

回北市全程高速都是齐天开车，沈白没精打采地靠在副驾上望着窗外沉思。李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小时的车程只能听到车内一首接一首的变换着音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了。

齐天对北市的路不是熟悉，车子出了收费站进了北市地界，就换成李思开车了。

沈白没有换到后座，依旧副驾驶上半躺着，手机哒一声响了。

沈白打开一看，是他爸沈康发来的。

——白，还有几天就要实习了吧，你妈说想你了，让你回家看看。

第四十八章

沈白偏过头看了眼后座上的齐天，见他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眉宇间透着疲倦，想是这几天为了准备个唱前前后后整个身体处于兴奋紧绷的状态，再加上昨天两人许久没在一起折腾到挺晚，齐天也没有休息好。

沈白抬手在空中轻柔地抚过他的脸庞，最后停在他的眉间，拇指带过浮在上面的疲色。

李思在方向盘上小声扣了扣，沈白闻声转眼看向他。

家里知道了？李思只是做了口型并没发声。

沈白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不清楚呢，大概是吧。

车子开到沈白学校附近后，齐天才睁开眼。窗外的夕阳匿去半个身子只留下一半恋恋不舍地挂在天边，一道火红的余晖在它周围铺开蔓延了半个城市。

齐天无力地在车上伸了个懒腰，趴到副驾靠椅上，下巴贴在上面，右手绕过座椅在沈白耳垂下随意揉着，沈白起初瞪了他一眼，见他不松手后来也就懒得管他了。

“前面把我们放下来吧，没几步道我俩走过去得了。”齐天对李思说。

李思听完愣了一下神色又瞬间恢复如常，对齐天说：“别啊，我又不差那点油费。”

“大圣，我先回家吧，最近有半个月没有回去了，我爹妈不想我爷爷也该惦记我了。”沈白偏过头开口说，“你自己先回去，等我回家看看再回来。”

齐天右手动作停了，沈白有点不适应，动动头又贴了上去。

“嗯，好。那我在家等你。”

李思还是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小区门口不能长时间停车，齐天大步跨下车，在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拉着就往小区里走。

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沈白喊了一嗓子，他停下来回头去看。

车窗徐徐落下，沈白探出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天天哥哥，你等我回家啊！”

“好。”齐天看过去，跟着他笑了。

他得笑。

他不能告诉沈白其实在车上他并没睡着。

其实他清楚地听到了短信通知声。

其实他模糊中看到了那双抚摸自己的手。

其实他大概也猜到了是为什么回家。

其实他很心疼，想一起回去，想一起面对，想无论发生什么都一起担着。

可是沈白既然选择留给他一张笑脸，他就不能戳穿这个谎言，沈白想自己承担的，但他也要随时做好准备，帮他把担子挑过来。

车子慢慢启动消失，最终和往来不断的车流汇于一起再也分辨不出。

夜色越来越深，街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亮了大家前行的路。

沈白无精打采地将脸贴在窗子上，心里默数着到底有多少棵树被他们的车抛到后面，数着数着眼睛就花了。他使劲闭上双眼自己掐了三秒钟时间又睁开了，继续刚才无聊的数数游戏。

他得用这件事情填满脑子，努力让自己不去思考回家以后的事情。

外侧的树木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每次还要暗等两秒才能看到下一棵树，沈白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距离他们大院就一个路口的距离，车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怎么了？”沈白摆正身子看着李思。

李思没说话，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落下车窗让外面的风灌进来。这一串动作让沈白出了神，他突然想到今年夏天的时候，他和齐天私下约饭，饭后齐天送他回家，也是这样在距离大院没多远的路边停了下来，然后齐天就不要脸地开始在车上对他动手动脚的。

也正是在那晚他们正式确定关系，沈白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脸变得通红。

“你要不要先提前准备一下？”李思关切地问，接着又义愤填膺地在车上嚷到，“我怎么也想不到李叔叔的嘴巴这么长。秘密，呸，不过对他来说这也不算热闹，反正消息都没捂热乎就放了别人，李叔叔可真是个快人。”

“嗨，早晚的事，只不过这中间多出了个李叔叔牌加速器往前提了提日程罢了。”沈白在李思肩头上拍了拍，“只不过这次委屈你了，让你跟着我一起遭殃了。”

李思之前一直担心沈白忘了自己的问题，这次南城之行他俩一直在一起。况且李叔叔也撞见他进了同一家餐厅，根本不能狡辩。

“靠。”李思猛拍了一下方向盘。

他都能想到李叔叔怎么说了，肯定是我在南城一家商场吃饭的时候，正好撞见你家小白在那里和一个男式行为不端，李家那个小子还在一旁帮着打掩护。

李思越想越生气，假如……算了，可惜没如果。

沈白也跟着沉沉地叹了口气。

“开车吧，还能怎么着。兵来我挡水来我再继续挡呗。”

他们把车停到车库又晃晃悠悠地来到李思家门外。夏天的时候一起种的驱蚊草全都枯了，干巴巴地躺在地上，没一点生机活力，死气沉沉的。

“我要陪你一起回去吗？”李思推开他家的院门又关上了，“估计我家都不知道咱们的事，我也不用跟他们报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