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妄牵着他的手的手猛然一颤,剧痛劈开心胸,好像有滚烫的液体灌满心脏。
“小时候爸妈不在了,院子里有人欺负你。你回来哭,可是我也打不过那些人呀。我就只能抱着你给你唱歌听,让你不害怕。”
梁圆仰着头,看向韩妄的脸:“小钰都长这么高啦,应该能保护我了吧…这些年也没和你说过呢,小钰难过了可以和我说,但是我难过了…能和谁说呢。”
是啊…这么多年的苦,你谁都没有讲过。
或许唯一一次就是你想告诉我你是韩二小姐的奸细,可你最终却还是没敢说出口。可能这是你第一次撑不住,也是唯一一次。
但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剧痛。
钰。
青梅竹马吗?从小就喜欢的人?
韩妄突然明白了那颗梁圆宁愿被他打进医院都不说去向哪里的肾。可是他已经答应过他有关这件事他不会再去问了,他已经没有问的意义了。
韩妄牵着哼着童谣的梁圆上了车,发动引擎。他什么都没有再继续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假的,都是假的。怪不得梁圆的过去无懈可击,因为可能连「梁圆」这个名字就是假的。
诚然如此,我还是爱你。
北风呼啸而过,卷走那人最后一句模糊的歌谣。他唱着,全世界都抛弃我也不要紧,还有你陪着我。就算你也不见了,想着你的名字我就很快乐。
一滴泪水,突然的掉在方向盘上。
今天周末,段府小龙虾还是人满为患。经理一见是韩妄带着人来了,赶忙整了整衣服就走过去招呼:“今儿人多,但一直给二少爷留着包间呢。来,您楼上请!”
这里人声嘈杂,韩妄握紧了梁圆的手,梁圆正因为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而有些惶恐。韩妄垂头对他笑笑:“别怕,有我呢。谁敢吓着你我一枪崩——”
那个尾音还没来得及拉出来,韩妄就感觉梁圆颤了一下。他赶紧把话咽回肚子里,然后牵着梁圆跟着经理走上二楼。
其实真正害怕得不行的是经理:自打他认识韩妄,什么时候见他笑过?
不光是这个经理,其实韩妄知道:梁圆有时会记不清现在在他身边的是谁,但是他对身边这个人的恐惧,却从未消减过。
今天是周日,万鎏在公司没什么好忙,于是提前从外面回来了。
毕竟这几天韩善看起来都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要多花时间陪陪她。虽然他不清楚她为什么低落,也没有开口去问。
结婚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真正知道韩善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好好爱她就可以了,如果她想说,自己就会来找他了。
佣人开了门,餐厅早已备好了晚餐。万鎏问了一句夫人吃过了没有,佣人答没有。他就走到餐厅拿起小篮子里的牛角面包,加上一盘芝士炬对虾,脚步轻悄的上了楼。
二楼走廊里铺着柔软的宝蓝色金边的羊毛地毯。是因为韩善总喜欢光着脚在地上走,他怕她受凉,于是把地板上所有露出来的地方都扑上了地毯。这女人看起来妖娆多姿,其实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万鎏掸了掸衣服,然后敲门。
两下,韩善出来开门。她一身酒红色薄纱的睡衣,头发散乱,妆也卸掉,但是意外的很有美感。
她垂着眼睛看了看面包和对虾:“不饿,不想吃。”
万鎏笑了,进了房间,然后轻轻关了门:“梁圆回来你反而不开心?或者是因为别的,可你总得给我个原因吧。”
韩善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脸埋在被子里默不做声。于是万鎏把晚餐放在床头,侧着躺在韩善旁边,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好,不说就不说。可是老婆你总要吃饭啊。”
韩善抬起脸,直直的盯着万鎏。
“我们结婚这么久,你一直都觉得我很爱你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其实说出口之前她就是想故意气他的。然而她对他一直都是这样,气过心疼,不气还不舒坦。
万鎏笑笑,细长的狐狸眼睛眯成一条缝,他鲜少露出这样的笑容:“我就当你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不用告诉我真话,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爱你。”
韩善瘦弱的肩膀一颤,然后她翻身下床走向门口:“我去洗脸,等会回来。”
万鎏想:都卸完妆了还洗脸?
韩善走到门口,一只手放在门把上轻轻转动。另一只手按在脸上,悄无声息的哭了。
——看吧,总有人会爱你的。
☆、风雪
一晃过去一个多月,就快到过年了。
窗外呼呼的风,卷着大雪,打着旋的飞舞。
“真快啊,梁圆。”韩妄说着把响个不停的手机关机丢在茶几上,然后拿起遥控器换台:“过年你就二十三了,多快啊。”
梁圆裹着条毯子坐在韩妄旁边,他调到什么台就认真的看什么台:“啊,是的呀。你也二十七了,该和纪大小姐完婚了。”
梁圆的恢复速度很快,而且就算每天好吃好喝也是一个月暴瘦四十斤,面貌依稀能看得出来原来的眉目,智力和心智也逐渐恢复,但是脾气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他还会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可想起来就会不分场合的提。
一想起来纪薰然韩妄就烦躁:“结个屁,韩林这么想让她进门就自己娶她啊。”
梁圆静静地看着电视,哦了一声。
本来脾气就很让人火大,现在更气人了。可韩妄一点也不生气的摸了摸梁圆的头,甚至还笑了一下:“困了没,要睡觉吗?”
梁圆摇头,好像故意拱了一下韩妄的手不让他摸:“不困,不睡。”
韩妄盖在毛毯下的手悄无声息的攥紧,指节都发白了。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上,然后连着毯子一起把梁圆抱起来走向卧室:“现在好晚了,我拍你睡觉好不好?”
客厅和卧室间的走廊一片黑暗,梁圆的脸白得发亮,还有微微发青的光。韩妄感受到梁圆在他怀里微弱的挣扎:“别碰我,你以前亲过别人抱过别人,好恶心啊!”
韩妄突然停下脚步,深吸了两口气。
“我恶心我恶心好吧?别闹了,睡吧。”
梁圆挣了几下,没挣开,然后委委屈屈的蜷缩在韩妄怀里:“我是鸭,鸭怎么了?你们爽的时候不嫌我脏,怎么提上裤子就骂我不要脸呢?”
为什么呢?利用我的时候给我千般好处万般宠爱,用过了就弃如弊履呢?难道我不是人,没有心吗?
韩妄垂头看着自己胸前蜷缩成一小团的年轻男人,仔细听着那人嘟嘟囔囔:“要不是被逼的,哪个男人喜欢被别的男人上啊,你以为我不恶心不反胃吗。习惯就好啦,这世界就是让你习惯的。我们这么努力,也就只能活成一个普通人。”
——恰如我这么努力,也没能让你活成一个普通人。
韩妄紧紧的抱住还在喃喃自语的梁圆,脸深深地埋在裹紧他的毛毯里。
“对不起…对不起。”
年关将至了。
梁圆的状态越来越好,脾气也越来越有当初的味道了——就是韩妄恨得牙痒痒的那种脾气。因为要照顾梁圆,很多公事都不得不拿到家里来处理。这时候梁圆就会问:“我会回去的吧?什么时候让我复工?”
韩妄斜乜他一眼:“你回不去了,放心吧。”说完也不管梁圆是什么心情,然后继续忙着做事。
梁圆好像并不乐得做金丝雀,经常想着回王朝去。他病态的直率还没有完全康复,嘴上说的就是心里想的。什么复工啦赚钱啦想见罗豁啊,韩妄每每听到梁圆这么自言自语就觉得自己很失败:我都待你这样好了,你还想着离开我。
可是…真的好吗?
韩妄这样问着自己,然后低头吻了吻梁圆的头顶,更紧的抱住了他。
“你知道吗,我好怕你死了。”
两个人互相抱着,四肢交缠,半躺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毛毯,是很亲密无间的样子。他们面前的电视里放着无聊得只能深夜播放的电视剧,在漆黑的房间里,闪烁着温暖却微弱的光。
“有时候我想,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你一定不想我跟着你一起死,因为你是全世界最爱我的人。”韩妄垂下头看着梁圆正自言自语着的嘴巴,他半阖着眼,看着茶几上一摞一摞的文件,睫毛还微微颤抖着。韩妄心里瞬间柔软得快要滴出水来,因为梁圆此刻发自内心的哀伤,正是因为梁圆已经知道了他有多爱他。
“咱们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我只能成为你的依靠。但是我得赶快,因为你身体越来越不好,你等不了我多久。”
说着,梁圆忽然小声地抽泣起来:“我没和你说过我怎么赚的钱,你以为我是和别人做生意的。但是今天我得和你说实话了…我是做生意的,但是、但是我卖的是自己啊…”
韩妄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好像坠了冰凉的铁,用好像灌满了滚烫的铁水。他怀里的梁圆哭声越来越大,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好像顷刻间把这些年压抑的所有痛苦和凄凉都抖落出来般:“我不苦,我也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个字。我是为了你奉献,我有什么苦的?你比我苦多了,你那么小,那么优秀。你比我好多了,所以我喜欢你。你和我都是为了彼此而活着,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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