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啊?怎么了?你掉进茅坑了?”
我佯怒道:“怎么就不想我点好呢?我跟你说,我刚才走错路,不小心进了个房间,一进去那房间就开始移动,跟安了机关一样,差点没困死在里面。”
齐金明一听这话,两眼发光,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可以啊,他老白家还有这种机关呢,早知道他家人会鲁班术,原来脑子都用在这种地方了。”说到这儿,他冲我挤挤眼睛,又问:“里面有什么值钱物件没有?”
我撇撇嘴:“没有。那是个祠室,供的全是灵位,你把人家祖宗偷了,拿回家放哪儿啊?祭品也没什么好的,就一个玉榻,还是仿品,不值几个钱。”
齐金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一听不值钱,马上就躺回去了。这话刚一说完,我突然福至心灵,联想到某件事情,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我拍拍齐金明,想跟他聊聊这事,他叽歪一声,拱了下背,表示对不来钱的事不感兴趣。我只好开门见山:“你之前说齐家的人给当铺干活,不过现在不在那个铺子做事,也就不说是哪家了。支支吾吾的不说清楚,其实齐家过去都是给白家当伙计的吧?”
他侧着身子,乜我一眼,说:“哼,还挺聪明。是又怎么了?”
我随他躺了下来,在背后对着他的耳朵说:“我发现的那个玉榻,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你猜上面那些字讲了什么?”
齐金明转了过来,跟我面对面地问道:“讲了什么?”
我说:“那些字是诅咒,说这张床只属于原主人,谁要是胆敢掘坟,不管是盗取、倒卖还是强占为己用,都要付出代价、断子绝孙。我在想,当初把这个榻偷出来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们齐家的人?所以你家里就断了香火嘛,这逻辑没毛病。”
齐金明皱了皱眉,这个新闻似乎令他很是不解,想了半天他说:“就算这是我家人挖出来的,这也不符合科学规律啊,挖一个土特产出来,它说诅咒你就诅咒了?还能通过诅咒,千里之外让你全家人失去生育能力?扯呢吧。”
我心想,齐金明一是心比较大,二来的确是个无神论者,不然他一个挖坟的,早让自己吓死了;而对于这种事情,我也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介于信与不信之间,有好事我将信将疑,有坏事我肯定信,我们两个的观点怼到一起是不能兼容的。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对方的思考方式,我也不去想那么多了,于是打趣道:“万一这个玉是个什么天外陨石,里面有放射性元素,接触过的人全都被辐射了,基因变异,所以生育功能受到影响呢?”
齐金明笑道:“你丫强行科学解释啊。”
我也笑说:“现在拍电视电影不都兴这样吗,和封建迷信有关的剧情,一律把锅甩给外星人,科幻也属于科学的范畴啊。”
齐金明说:“你当我们俩拍电影呢?就算拍电影,你解释得这么生硬,相关部门也不让过审的。”
我乐了:“我们俩要是拍电影,不让过审是因为封建迷信吗?是因为淫|秽|色|情吧?”说着我就揽过他腰,两人又贴到了一起。齐金明装模作样抱怨一声,其实我知道他不讨厌亲密接触。此时我们离得很近,我近距离看到他的脸,皮肤细致,吸收了擦脸油,又补足了睡眠,泛着健康的光泽。他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只是懒洋洋地看我,眼睛半睁,假装温柔。我嘿嘿笑着,拿手描了描他的长眉毛,又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左边亲了换右边,右边亲了再换左边。
他有点拒绝,拿手挡我,咕咕哝哝:“不要亲了,一会儿又把我勾起来了。”
我无奈道:“好吧,那不亲了。”
他点点头,手伸到衣后领,一下扯脱掉T恤,随便往床头一丢,说:“别吵我,我睡了。”
我埋怨道:“这才十点都没到,你怎么就睡了,咱们再玩会儿吧。”
齐金明失笑:“玩什么?有什么可玩的?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天精虫上脑的,赶紧把裤腰带栓好了给我滚蛋。”
我忙给自己贴金:“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齐金明说:“说什么,又研究我家的断子绝孙跟那个床到底有没有关系?得了,甭费心了,明天我带你去我家,翻翻先人留下来的手记,看看是不是他们挖出来的就知道了。”
其实我今天心情几涨几跌,大翻大覆,激素水平相当高,精神还很亢奋,根本睡不着。但既然齐金明已经发话,我不得不低头,只说:“好吧,好吧。”
齐金明说:“行了,去关灯吧,我喝得有点多,刚才回光返照了一下,现在真是困得不行了。”说完这话,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表示补偿。我感到他嘴唇的柔软,心理颇为满足,乐意盎然,捂着脸就下床关灯去了。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翌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看到齐金明在收拾东西,他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在屋子中间挠着脑袋走来走去,偶尔看到一个属于我的物件,他就拿回来塞进行李箱。他见我醒了,一脸不耐烦道:“赶紧起了,都快九点了,还在睡。”我从枕头边拿起手表一看,得,才六点四十。在叫|床这一点上,齐金明的通货膨胀比我舅还严重。
我又在床上裹了两下,惨叫数声,难以脱身。我有起床困难症,每天起床都头昏眼花,宿舍老三是学心理学的,据他说这是一种对现实生活的逃避心理在作祟。他认为我是一个过于理想化的人,看到真实世界礼崩乐坏,不愿意一同堕落,所以起床越发困难。
在齐金明的威逼下,我拖着残躯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怎么一大早就收拾东西,不是说还在他家住吗?”
齐金明严肃地说:“今天一大早白润麒他男人不舒服,送医院去了。我们再留着也不好,打扰人家,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齐家吧。”
我连连点头,把衣服裤子胡乱套了,到外边水龙头刷牙洗脸一套流程走下来,头发像个鸡窝一样也忘了梳。我回屋的时候,齐金明正把我晾在屋里的裤子往下拽,他才刚拽一下,裤子就从裆部整个撕裂了。我看他那条军裤历经沧桑,都看不出颜色了,现在又洗又拽,直接寿终正寝,也很正常。虽说正常,但我觉得齐金明攥着整条裤筒,一脸蒙圈的样子很可爱,不由得要笑。
他转过头来怒道:“笑个屁你笑,非要给我弄脏,现在好了,没裤子穿了。”
我说:“你就将就穿着大裤衩吧,一会儿出去我给你买身衣服。”
他还很别扭,不情不愿的:“我不穿你给我买的衣服,都是些什么呀。”他嘟嘟囔囔,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也不拒绝了,我想他是不喜欢那些恨嫁风时尚范,但又没钱买衣服,见有冤大头愿意给他花钱,他也不拒绝了。
于是我说:“行了,我知道了,不给你买那些衣服了,就给你买点简简单单的,这总成了吧。”听到这话,齐金明冲我直乐,表示满意。我走过去掐他屁股一下,他也不躲,说明自己也知道吃人嘴软的道理。等到都收拾完了,我跟他一人背包一人拉箱,这就出门了。
出门一看,天很高,风很冷,太阳和暖,我和齐金明拉着行李往琉璃厂外走,走到地铁口的时候见到早餐摊,于是和几个初中生排队买煎饼果子吃。一切都是老北京的老一套,和我高中以前一模一样,呼吸着北方的冷空气,整个喉咙冻得发辣,我清楚意识到,北京没变,我变了很多,因为不被胡家接受,我改名换姓,远走南方,阔别家乡很久了。
齐金明拿着煎饼果子一路走一路吃,他吃东西很敷衍,稀里呼噜往里塞,两口吃完就完事儿。有人说对食物的态度就是对性|爱的态度,可以见得齐金明根本不是会享受的人,要不是我带着,这个人就完全糟蹋了。
我们吃完早餐,进了地铁站,坐了一个半小时地铁到了东城区,齐金明说他老家在这边。
下了地铁,我跟着齐金明一路走,走到一个专卖香火纸烛的区域,比起北京其他地方来,东城本来就不太有活力,更何况这些和宗教文化扯上关系的地方,全都萧索得很,墙灰剥落,电线满天。
他带着我东转西转,进了一个胡同,走了几步,在三个胡同的交叉口停下了。他敲门的时候我端详四周,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胡同,对门几户人家的红门颜色都败了,对联糊了一层又一层,半拉门开着,方便洗菜做饭的老头老太太进出。他家门脸还比较光鲜,漆是重上过的,呈现一种不中不洋的橙红色,除此以外,门口有个垃圾桶,门边有颗歪脖柳,和每一个北京穷逼土著的院子都差不多。我本来以为齐金明的家会在更传奇的地方。
在等人开门的时候,齐金明转身对我说:“怎么着?嫌弃了?瞧不起穷人家呀。”
我上去把脸搁到他肩膀上,手摸他腰,死皮赖脸地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金明笑骂一句:“滚。”
我趁他转过来骂我的时候亲了他一下,这时候刚好门打开了,一个满脑袋顶着卷发杠子的中老年妇女伸个脑袋出来,问道:“谁——妈呀,大清早的在别人家门口亲嘴儿算什么回事儿。”